第十二章

　　有金光瑶在活络气氛转移注意力，宴会上那点小插曲很快便跳了过去，众家修士开始推杯换盏，互相敬酒，叙旧，谈笑风生。

　　众人皆赞魏无羡当世奇才，陈情一曲白骨生花，魏无羡冷笑，口口声声骂他是丧心病狂，罔顾人伦的邪魔外道的也是这群人。

　　还真是讽刺啊！

　　欢呼称赞声中，没人再问起温氏余孽和活人诱饵的事儿了，只是金光善丢了的面子是再也找不回来了，因为云梦江氏这边江厌离以尚在孝中不宜谈婚论嫁为由婉拒了金江联姻的事儿。

　　“哼！”差点被揭出来在甘泉的事儿，金子勋早就坐不住了，一声冷哼，一把推开正和蓝曦臣说话的金光瑶，甩袖离去。

　　而他身后跟着走金家子弟门生也多是端着一副鼻孔朝天，目中无人的嘴脸，没人去理会也没人去在乎被金子勋推了一个踉跄的金光瑶。

　　蓝曦臣上前扶了一把：“阿瑶。”

　　金光瑶尴尬的笑了笑，拱手像蓝曦臣答谢：“多谢二哥，阿瑶没事。”

　　因着金光瑶娼妓之子的出身，幼时曾备受凌辱，据说还被金光善一脚踹下金麟台，这次若不是有他斩杀温若寒之功，金光善也不会将他认回金家，看来他如今入了金家，在金家的地位也不怎么样，连金子勋这样角色的都能给他脸色瞧。

　　等等……魏无羡脑海里忽地蹦出来一个不成型的念头来。

　　前世金子勋被下千疮百孔咒，下咒之人最有可能的不就是被他欺凌过的人吗？那有没有可能是这个金光瑶？

　　这只是魏无羡心中突然间冒出的一个小小的猜测，但猜测就是猜测，他没有真凭实据，甚至那金光瑶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丝有与金子勋结仇的蛛丝马迹，他只是凭空猜想。

　　或许回头可以弄几张追踪符，派几个小鬼潜到金家去查探一番，顺便考察一下金子轩的个人生活，万一他在男女之事上像他那个色鬼老爹，到时候可就苦了师姐了。

　　看金子勋离席，魏无羡也提着酒壶提前离开了会场，眼下虽然不能真不能把这人怎么样，但是给点小教训还是可以的。

　　魏无羡召出两只小鬼，吩咐他们这般那般的去捉弄一下金子勋那厮，又叮嘱他们做事小心别被捉住打散了，做完这些，突然觉得好累，就干脆就靠着石柱，在脚下的台阶坐下了，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的那道白色身影。

　　果然蓝湛还是追出来了，就是不知这回小古板会和他说什么？

　　“蓝湛？来，过来坐。”魏无羡招呼着，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又抬手拂了拂在台阶上灰尘。

　　“你虚耗过甚，近日不宜再用符篆术法。”蓝忘机走过来，在他身旁站定，并未坐下。

　　“你刚都看到了。”不是问句。

　　蓝湛未答，算是默认了。

　　“不对呀蓝湛，依照你的性子，此时不是应该说：魏婴，鬼道符篆终究不是正道大统，修仙之人怎可终日与非人为伍，豢养鬼物稍有差池便会遭怨气反噬。”

　　“魏婴……”这样的话现在蓝忘机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魏婴，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魏无羡笑了笑，沉默了，前世这个时候的蓝湛就是这样，执拗的一遍又一遍的说着那些他最不爱听的话，所以那时他才以为蓝湛是非常讨厌他的，讨厌他，更讨厌他修诡道。他不想听他说，躲着他，不见他，也看不见他眼中的担忧，每次他们好不容易见面了，说着说着又会以争吵到最后结束。

　　而今世，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连带蓝湛的态度也变的与之前不一样了，他们之间的相处也变的不再那么剑拔弩张火星四溅了，但曾信誓旦旦要改变一切悲剧的他，这时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蓝湛了。

　　夜色中，月光下，两个人，一立一卧，静默无言。

　　都有话要问，却都没有问出口。

　　蓝湛，你可还记得那个说要带我回姑苏的约定？

　　魏婴，你可当真愿意同我回云深不知处？

　　魏无羡知道，蓝湛一定还记得这个约定，也知道蓝湛心里可能是希望他能和他一起走的，更知道蓝湛不会强迫于他，一切都会尊重他的决定，不过，若是他能把拐走蓝湛就完美了。

　　蓝忘机现在是不知道他该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带魏无羡回云深不知处，门生？客卿？还是客人？

　　昨晚他想了一夜，魏婴是云梦江氏的子弟，老江宗主的首席大弟子，他是不可能无缘无故转投姑苏蓝氏门下的，而现在也不是各家子弟去姑苏听学受教的时期，若说是请他上门做客吧，也会有个期限，总不是长久之计。。

　　虽然他很想将他带回去，藏起来，将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他也知道那样做并不是最合适的方法。

　　“藏”这个字本就不适合用在魏婴身上，因为“藏”就代表着禁锢，他有什么权利将他禁锢起来，或许他该做的不是带他走，而是陪他走。

　　魏无羡打破沉默：“蓝湛，如果我说我不会因为修习邪术而坠入魔道，更不会因阴虎符失控而变成第二个温若寒，你会信我吗？”

　　略顿片刻，蓝忘机才郑重的说道：“信，魏婴，我信你。”

　　蓝忘机相信无论是他修的是剑道还是诡道，他永远都是魏婴，锄奸扶弱初心不改的魏婴。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我真的变成……变成那样离经叛道为仙门世家所不容，你……”

　　“不会。”蓝忘机出声打断他。

　　“？”

　　“有我在，不会有那一天，若真有那个如果，魏婴，我与你一起，今后的路不管你想怎么走，我都会与你一起走，我信你，助你，陪你，护你，至死不渝。”

　　魏无羡没想到能从小古板嘴里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惊到了，也被……感动到了。

　　“蓝湛！”魏无羡红着眼眶，站起身定定的看着蓝忘机，然后眯起眼睛笑了，笑中有泪，泪中有甜。

　　“蓝湛，你可不许反悔哦！”

　　“不悔！”

　　“是非过往，毁誉由人，得失不论，蓝湛，管他世人如何诽我谤我，只你信我，足矣，蓝湛，你真好。”

　　“魏婴，你说的那些并不是一场梦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