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滥杀

葫芦崖下，东华、墨渊浑身浴血，仅凭手中的长剑斩杀着贴身而上的敌军，甚至明知道他们的头顶被布下了阵法，亦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破阵。他们共有十万的大军，放眼望去已经不足五万，这仅剩的五万也是残兵。

砍杀中，布在他们头顶的阵法好似突然抖动了一下，东华寻了个空抬眼一瞥，那阵法分明已经变了个模样，被限制的法术竟返还到了身上。东华尚未弄清那是个什么阵法，便被一轮又一轮的敌军拖住，没时间再多想这个阵法了。他虽同重霖说让父神弃了他们但无论是父神还是那些挚友，他们断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与墨渊葬身此地，耳畔不绝的喊杀声便已经证明了这点。

眼看着天族的大军就要杀到眼前，东华竟大喝了一声“不要过来”，而后便在葫芦崖口布下了一面结界，拦住了为救他们而浴血奋战的数十万大军。

一片埋怨、咒骂声中，东华掷出了手中的苍何，双手叠在胸前快速结印。一道接一道的法术从他指尖流出，有的传入苍何、有的传入他头顶的那一处阵法，还有的传遍了葫芦崖中十余万的敌军，甚至传入了己军。

就在父神还有折颜、少绾、白止、靳莫和数十万天族大军的眼前，东华叠在胸前的双手霎时换了个诀法，只见半浮在空中的那一柄苍何“铮铮”几下便分化出了无数柄如出一辙的长剑，无论是敌军还是自己人，只要是先前被他传过法术的人甚至是那一面阵法，皆被苍何插得满满当当，墨渊也不例外。

“嘭”的一声，布在他们头顶的阵法终于被破，可葫芦崖中一时没有了分毫的生气，只瞧见东华缓缓地从半空中落下，走到父神面前挥手撤去了结界。

“你这是在做什么！”岁奕恼羞成怒，一掌打在东华胸口。

他紧了紧眉，被打得闷声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脚跟，他看了眼岁奕又看了眼身后全部倒地不起的十几万人，一时无言。

折颜第一个跑过去探了探墨渊的脉象，终于长松了一口气，他还活着，就是方才被东华伤得有些重，到不至于丢了性命，他又赶忙招呼了自己率领的右龙卫军来葫芦崖里挨个检查，凡是有气的都被拖回了大帐。

至于东华，回营帐的道上岁奕满脸怒气，只是东华一句话也不说到显得他像个跳梁小丑一般，恼得不能再恼的父神“哼”了一声，干脆不去管身后那个滥杀无辜的人了。

他的那些个挚友也同东华说了好些话，可他确实一个字也没说，仿佛做下刚才那种事儿的人不是他，而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若不是他浴血的战袍，旁人兴许还当真会以为是他们责怪错了人。

岁奕高坐在营帐中，侧面原本与他同坐的久羲得知了墨渊重伤的消息没有闲心思来听什么战况，便守在了墨渊的帐中。大帐里只有东华和岁奕两个人，折颜、少绾、白止、靳莫都去帮忙安置那些受伤的将士了。

“你入天族已经一万多年了，连规矩都不知道了吗！”他怒视着东华，愤愤地拍了一记桌案，双手撑着桌案站在东华面前，“我们是义军，我们为天下苍生而战，你这般滥杀无辜你知道天下会如何看待我们吗！我们虽有百万大军，但此战已伤及根本，如果天下群起而攻之，我们这些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而你，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东华回望着他挑了挑眉，在来父神的营帐前他便已经换了件干净的紫袍，至于父神的恼羞成怒，他自是预料到的。他对着父神浅浅一抱拳，看着父神期盼从他嘴里听到些什么的神情，他抿了抿嘴，一言不发。人，是他杀的，似乎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少阳。”父神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他道，“若你能说出什么原因，或许根本不会担这个罪名。”他总是觉得这件事事出有因，对于东华的来历他不知道，但东华这个人他多少是了解的。

他凝眸顿了半刻，几乎是没有停顿的弯腰行了半礼，依旧平淡的同父神道：“少阳知错，甘愿受罚。”

“你！”岁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一次爆发，诚然他再好的耐性也已经被东华磨得只剩下怒气了。他的神情骤然变得无比严肃，这一次东华难道是真的失手杀了和他一起浴血奋战了四五个时辰的同袍吗，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人吗……

“来人！”他朝着帐外大喝一声，看着撩起帐帘贯入的两个小将，他一面封住了东华的法术，一面恼怒的挥手道，“少阳君滥杀我军将士万人，罪不可恕，着即押往后山大刑三日，生死天定！”他平息着怒气，好半刻又道，“传令在此地驻军，待众将士伤势痊愈再图大业。”嘱咐完了他这才瘫倒在了大椅上。

早在大军就地扎营之时，军中专门主刑的一队人马便在后山寻好了他们自己的营地。上百万的大军必须要治军严明，如此便缺不了刑责之人，一般而言多是杀鸡儆猴也少有像东华一样被岁奕指明了要大刑的人。

军令甫一入大军之中，凡是亲眼见到东华诛杀己军的人无不拍手称快，好些人原以为岁奕会包庇东华，毕竟那些天族将士与东华相比，东华更算得上是自己人。如今听闻了这样的军令，他们多少是松了一口气，自己跟对了人，往后便有的指望了。

至于折颜他们，他们皆忙于那些被东华重伤、早已陷入昏迷的人，他们委实伤得很重，要真正醒过来至少也要个两三日才行，这些时日他们得好生照顾着这些人，东华的事自然是未能听闻了。

天族营地之后的那座山便是秋水山，早些年东华四处游历，法术和读书皆没有落下，那时候他就读到过这座秋水山，是一座挺有名的山，倒不想而今是在这种情况下仔细见到了秋水山。他不紧不慢地走着，远远地就看到了挂着天族旗帜的那几座营帐，那里很少能接待人，这万年来多是摆设，他东华算是第一个。

身后两个小将没有催他，任由他慢慢悠悠地走着，到不是没催过，只是东华由内而外的那一股子寒冷令他们小腿肚子直哆嗦。诚然东华的法力被封，他们也不敢催这座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