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牧雪（2）

纱帐层层，檀香缭绕

御王手执花枝，面沉如水

“父皇，今日文试的题目，可有了？”

女子一身奶黄色裙衫，青丝半挽，流苏耳坠随着动作起伏

她双手叠放在腿间，嘴角是淡淡的笑意

御王眉角微动，眼尾出露出丝丝纹路

“云儿以为，这枝花如何？”

萧令点点头算是回应，顺便瞧了一眼急匆匆赶来，脚步略微虚浮的祭酒

“陛下……”

“今日文试，便以此花为题，一炷香后交卷，诸位考生，可以开始作答。”

————

“一炷香已过，诸位学子，请交卷。稍安，今日放榜，诸位请暂坐片刻。”

“唐九华！你不是说三日后放榜吗？”

“我猜的嘛，没关系，等等吧。”

“我！我真是……”

御王看了看手边的卷轴，又看了看安静插花的萧令，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云儿……到朕身边来”

萧令微微一笑，起身，款步，翻开卷轴，动作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愿借春风吹的远，家家门巷尽成春。”

女子清冷的声音穿过重重纱帐，掠过耳畔

“唐九华，这是谁的声音，太好听了吧。好像是个女声？”

“看来里面的考官，应该有云鹤公主。”

“云鹤公主？”

“一会儿跟你解释。”

“看这架势，皇上对这个公主宠爱非常啊，连尚艺馆招生这么重要的考试都让她来监考。”

萧心远听到自家姐姐的声音先是开心，随即无尽的紧张争先恐后的向他铺来

不知道，姐姐觉得自己写的如何

“看到一株花，能想到让天下人共赏，不错，实是个良才。”

萧令偏头看向御王，见他向自己点头，心下了然

“李心远……乙等”

萧心远闻言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失落

“姐姐不会连我的字都认不出来吧。”

“遥怜故园菊，应傍战场开。”

萧令看着纸上锐利的笔锋，眼中透出兴趣，脸上的表情显出几分欣赏

御王见此，眼角掩住笑意，接过话头

“今日怎么穿了这身衣服？”

萧令愣住，想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了衣服，刚想开口，就见御王朗声道

“心中有家国天下的人，将来必能报效大御，成为栋梁之才。独孤牧雪，乙等”

雄浑的嗓音让在场的考生为之一振，只因这声音，实在太有威严，掷地有声

萧令无奈的看一眼御王，又伸手打开一卷轴，念道

“这又是谁？今天考官这么多？”

“我看，应该是个十分严格的博士。”

“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

“开花必早落，桃李不如松”

“哈哈，反其道而行之，易谢的花不如不老的松柏，虚有其表，便不能长久，秒啊。杨子安？不错，甲等。”

甲等这两个字，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丢了一枚石子，涟漪一圈圈漾来，引起轩然大波

御王对杨子安赞不绝口，期间，萧令打开沈蝶依的卷轴，却发现那卷轴上，只画了株麦子

萧令眉头微皱，御王见她不念，便伸出手，示意

御王看过画后拂袖而起，气冲冲的便要向外走去

“父皇！请听儿臣一言”

御王压低了声音“这沈蝶依藐视考场，岂能不惩？不但要惩，还要重重的惩，我尚艺馆，不是让人玩闹的地方！”

“父皇，能经过武试，来到这里，就证明他们确有其才，如果您不问缘由便轻易定罪，岂不是有遗珠之憾的可能？”

御王沉吟片刻，似乎觉得有理

“那依云儿看，当如何？”

“父皇，不如让儿臣去问个明白再做打算，如何？”

侍女递上淡青色的长纱笠，搀扶着她走出去

“公主万福……”

“平身，沈蝶依何在？”

风簌簌吹过，卷着纱笠跳舞

独孤牧雪闻声下意识抬头，她似乎不知道沈蝶依是谁，于是眼神四处扫视，不经意间，独孤牧雪似乎与台上的姑娘对上一眼

隔着纱笠，姑娘的面容和眼睛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正因为看不完全，才让人想要窥探

独孤牧雪自以为不是个好奇心过重的人，尤其是知道对方是个公主，被一国之主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这样养尊处优，站在云端上的人

仿佛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可是，她的眼神好像封存了上百年的梨花白，醇香又浓烈，令人着迷，让他止不住的想要品味

独孤牧雪爱酒，爱剑，却不爱美人

他想，就算是让商纣王忘了国的妲己，让周幽王忘了民的褒姒，也不能乱他分毫

再美的人，也不过是一张皮囊而已

他厌恶纣王和幽王这样的昏君，厌恶他们使天下罹难，厌恶他们不爱江山，不爱百姓

却不曾想过

有一天……他也能体味到这样的滋味

自诩逍遥剑客，却终究难逃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