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月夕(四)

千骨房间里。已化作人形的糖宝突然跳了起来，然后迅速蹿到千骨的床上，将整个人都埋到被子里，口中还念叨着

糖宝好可怕，好可怕，骨头娘亲，糖宝好害怕。

已经准备洗漱一番上床休息的千骨看了惊讶无比，快速来到床边，担心的问道

花千骨糖宝，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别怕，跟娘亲说说。

在千骨的连声安慰下，糖宝才从被子里露出了头

糖宝不是，娘亲，糖宝没有生病，是娘亲的师兄，好可怕，糖宝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体内有个可怕的怪物，会吃掉糖宝，都不敢接近他。那个怪物跑出来了，哇，娘亲，糖宝好害怕。

糖宝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又将头埋在被子里。

花千骨师兄？哪个师兄？还有什么怪物？

千骨听得一头雾水。

糖宝就是住在娘亲旁边房间的，糖宝……糖宝从来都不敢和他说话。

糖宝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还带着几声抽泣。

花千骨啊？你是说屠苏师兄？

千骨唰的站了起来

花千骨屠苏师兄怎么了？

说着朝门外而去

糖宝娘亲，不要去啊，娘亲，你会被怪物吃掉的……

此时屠苏房内，屠苏正跌坐在地上，双手撑地，紧握成拳。所幸他尚未完全失去意识，而是艰难的与焚寂煞气充斥于他脑海中的杀意作斗争，至于在他体内肆意冲撞破坏身体的煞气，他已无暇理会。屠苏明白，若是被煞气所控，他会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他虽然没有什么守护天下的崇高理想，然从小长于正道门派，自不会做伤害无辜的恶人。心中不敢有丝毫分神，屠苏努力抵抗着一阵又一阵的杀意。

花千骨师兄，师兄。

房门被急切的拍响，千骨带着焦急的声音传来，见房内一直毫无动静

花千骨师兄，小骨无礼了。

随即破门而入。

一进门就看到跌坐在地的屠苏，千骨大急

花千骨屠苏师兄，你怎么了，屠苏师兄！

说着上前想将屠苏扶起。

地上屠苏倏地抬头

百里屠苏别碰我。

千骨突然对上屠苏猩红色的双眸，不禁以手捂唇，后退几步，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动作却仿佛耗尽了屠苏所有力气一般，整个人随之躺倒在地，闭上双眼，只是全身颤抖，似是在忍耐着什么。

花千骨屠苏师兄，屠苏师兄，你振作些……

屠苏意志都在与杀意抗衡，只觉得千骨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花千骨屠苏师兄……

紫胤真人屠苏，为师赐你此名，望你能屠绝鬼气，苏醒人魂。

百里屠苏(我还记得……)

屠苏……屠苏……

百里屠苏(我又怎么能，辜负师尊的期望，为煞气所控呢……)

天色渐明，朔月已过，屠苏总算摆脱煞气的影响，盘坐起来运功一周天，将煞气完全压制下去。

睁开眼，望着仍守在一旁的千骨，屠苏道了声

百里屠苏多谢师妹为我护法，我已无碍。

千骨看着眸色恢复正常的屠苏，脑中却全是师兄睁着暗红色双眼，周身隐隐有红黑气流，一脸杀气望向他的样子，那个时候，她只觉得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仿佛下一刻就会命丧于此。

花千骨屠苏师兄，你……你是怎么了？

屠苏顿了顿

百里屠苏我修炼出了些差错，险些走火入魔，所幸现已无碍。

千骨一脸恍然大悟，神色也放松下来

花千骨原来是这样啊，师兄，师父说修行要循序渐进，以后师兄修炼要多加小心，你昨天的样子吓了小骨一大跳呢。要不我去把师父叫来，让他看看你的情况？

百里屠苏不必了，千骨，我已经没事了，只是还有些小伤调养一番就好。

见千骨不赞同的表情屠苏道

百里屠苏我……我不想让师父担心。

千骨看着屠苏苍白的脸色，嘴边还有一丝血迹，甚是虚弱的样子，最终点头道

花千骨好吧，那我就不告诉师父了，师兄你小心疗伤吧，小骨去给师兄熬一些治疗内伤的药。

看着千骨离去的身影，屠苏松了口气。

转眼一个月过去。这段时间以来屠苏以闭关为名实则养伤没踏出房间所在的小院半步。千骨给屠苏送来的药是上次她为碧落所伤时所用，并不太对症，不过也有些疗效，这也是屠苏整整一月才将伤养好的原因。

受了内伤不宜动用内力，连习剑也因为身体虚弱大大减少，屠苏索性背起了七绝谱。七绝谱包罗万象，内含乐谱、诗谱、棋谱、画谱、剑谱、药谱、食谱。屠苏对乐、剑两谱最感兴趣，看得都是这些。

修行之人修乐因为兴趣者甚少，而是因为乐战极为常见，乐战大多是修者将内力以特殊方法融入乐声之中，随乐声伤人，乐声杀伐之力不算强，却能惑人心智，影响人修为。当然，也有一些有益修行的乐曲，如屠苏近日里习得的《清心曲》，清心曲于天地污秽之气有一定净化之用，更难得是能让人心思通明、心智清醒，修行突破之时也能压制心中杂思，事半功倍，屠苏弹奏起来觉得对焚寂煞气也有压制之效。

伤既愈，屠苏拿起长剑，出门朝剑崖而去，也不知这些时日疏于练剑，剑法是否生疏。

剑崖仍是风声凛凛，屠苏已不似刚来时那般狼狈，在风中也能稳住身形舞剑，且这段时间他虽然练剑少，但在房间里背下不少剑谱，触类旁通，使出的云霄剑法竟更进一步。

能在大风里施展云霄剑法而不被影响，说明他的剑道修行已然再向前迈出一步，屠苏心中涌出纯粹的喜悦，冷肃的面容柔和起来，微微泛起嘴角。

白子画不错，你于云霄剑法已登堂入室，再接下来就是自身的领悟了。

屠苏一抬头，发现白子画不知何时正站在崖边，他背对着屠苏，风将他的头发衣袍吹起，飘然若仙。

百里屠苏弟子拜见师父。

屠苏跪下行礼。

白子画屠苏，你过来。

屠苏依言走到白子画身边。

白子画从这向下看，你看到了什么？

屠苏看着，绝情殿高高悬挂于天，仿佛能俯瞰整个人间无尽岁月，他的目光变得悠远

百里屠苏山河不变，唯人易逝。求仙问道，斩妖除魔，一生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