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sick

房子是家的承载物，但不是家的代名词。玛丽亚心里想着，打开家门走了进去。她并没有关门，还是后面跟上来的木槿帮她阖上了门。木槿心中默默算了一下玛丽亚进屋到关门的时间，皱了皱眉。想着以后在安全问题上帮这个小糊涂蛋注意一点。把自己的帽子和外套搁在门口的衣帽杆上，转过身一边松领带一边走到壁橱前坐下，看着玛丽亚踮着脚尖点壁橱上的蜡烛，屋子里稍微亮了一些。木槿抚摸着松木做的沙发扶手，心中感慨良多，她想起在以前的冬日里，一个老头坐在她现在坐着的这把扶手椅上，旁边的椅子上坐着总是笑盈盈的老太太。两人恩爱的很，总是一个人的手搭在另一个人的手上，然后闭目养神。壁橱里的木头烧的噼啪作响，暖烘烘的热气烤着他们两人的小脚她她也经常坐在壁橱前，打一个大大的哈欠，迷迷糊糊中任由自己的胡须被烤的卷了起来。第二天老太太叫她起床的时候笑眯眯的把她烤糊了的几根头发小心的剪下来，那段日子是多么的舒心，直到那些甘于享受的废物找上门闹得他们夫妻二人每天休息不得，在把老太太熬死了以后还假惺惺的来葬礼上致歉，真是不可饶恕。

木槿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窗外安安静静沐浴着月光的溪荪突然砰的一声炸开，枝叶瞬间长到了房顶上，遮住了窗户。玛丽亚被吓得缩了一下，连忙走过去查看，发现原先种着溪荪的苗盘被撑的爆开，溪荪原本就粗壮的根茎这时更加膨胀了起来。她回头看坐在沙发上揉着额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木槿，走过去轻轻蹲下将手搭在了木槿手上。

原本眼前是肆意生长不受控制的藤蔓和张牙舞爪向她扑来的现代机器，手上突然被覆上一个软软的东西之后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木槿猛地张开眼睛，发现玛丽亚近在眼前，她可以很简单的用窗外溪荪的根茎杀死她，了解了多年的恩怨，但是一股血涌到了她的脑海中让她冲淡了这样的想法。下一辈大概是无罪的，木槿长叹了口气，把手抽回来瘫坐在靠背上。

“可以给我倒杯水吗”

听到木槿虚弱无比的请求，玛丽亚站起来去厨房倒水，只是倒个水的功夫，木槿觉得头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在一望无际的梦中的维度里，她看到了还是儿时在神殿里被众神围着讨论的情景，木槿挥手让这片记忆靠近，走了进去。

‘毒属于植物啊还是科技’

‘哎你管那么多干嘛快点随便给一个孩子快走吧’

‘那就给蒙娜吧，***都有这么多力量了’

‘快走...哎等等你确定要把毒给了她？我一直赌的是***赢呢！’

“你们又来了！”

‘快走快走’

.......

木槿感觉自己站在神殿的地砖上看着几个神明给他们身上赐予能力，只是无论站的再怎么近都无法听到自己的名字，倒是蒙娜的名字清晰的很，她俯身看着蒙娜熟睡中人畜无害的样子，她是不是也可以用最简单的方法杀掉她？免去了之后的一切困扰。她抬起手，无形的力量在手指间聚集，就连记忆中的神明都感觉到了这份力量的存在抬头寻找源泉，木槿扬起手准备将力量砸向婴儿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吸力，随后自己被强行抽离自己的记忆甩在了地上。自己还没有爬起来头顶上就想起了一个声音：

“不乖，不乖，不乖哦。”随后又被一股力量狠狠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啊，居然想把我抹去，太伤我的心了吧。不乖的孩子圣诞节得不到礼物，只能得到煤块儿，至于你呢，给你个小警告~”

话音刚落压迫的力量就消失了，但是从木槿的手臂开始有一种奇痒爬至全身，让她痛苦不堪，她试图打破这个维度逃出去却发现力量根本使不出来，她只能趴在地上，把胳膊死死压在身下试图挤出刺进体内的毒，但是她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那种，因为意识已经渐渐模糊，自己慢慢往更深的维度下陷。

玛丽亚端着水回来之后发现木槿已经睡着，她把水小心的放在了一旁，一把把木槿抱了起来，她没有被动作惊醒，玛丽亚兴冲冲地带着木槿去了自己的房间。倒不是因为什么，只是其他的房间因为没人居住，玛丽亚家又鲜有人来往所以早就落了灰，玛丽亚也不想看那些房子，尤其是自己母亲死去的那一间，自己都没来得及看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把木槿放到自己的床上，玛丽亚去换下了礼服，刚一转身眼前的景象让自己头皮发麻：一只自己从没见过的鸟用细长的喙刺进了木槿的右臂里注入着什么东西，听到有动静把喙抽了出来头转向玛丽亚，一双绿莹莹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玛丽亚，随后振翅向玛丽亚猛冲过去，玛丽亚连忙捂住眼睛，但还没感觉到翅膀扑到脸上的气鸟就消失在了空气中。她顾不得思索大鸟是哪儿进来的是什么东西立刻冲到木槿身边，她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眉头皱在一起，冷汗也出来了。被大鸟扎过的胳膊上有一个小小的黑点，玛丽亚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伤口发现黑点周围有细细密密分布开的黑线，已经渗透进了皮肤深处。玛丽亚焦灼的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走，突然想起一个人，她下楼跑到电话簿旁疯狂翻找，在反复核对之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摩根医生其实也算不上是医生。在曾经还能合法种植的年代里，他是一名草药师，是真正用还在活着的植物治疗患者的医师。人们都崇拜他，认为他无所不能，有关他的传闻也是颇为有趣，今天摩根医生用水仙花治疗了一个失明患者，昨天成功用风信子让一个下肢瘫痪的孩子站了起来，种种传闻。对摩根医生的赞誉几近封神，植物在他手里可以治愈任何疾病，只要让摩根医生把那个细小的植株栽进自己身体里，自己就能完全康复等等。摩根医生是个埃米利派的，人们知道但是还会去找他治病。直到他们的领导人被种子杀死，人们在恐惧中激发出愤怒，而他们只能发泄在无辜的离他们最近的摩根医生身上。

他们像处理中世纪女巫一样烧掉了他，但是并没有就此毁了他。摩根医生向来温和，无论是向人们打招呼还是被绑在柱子上都依旧温和的笑着。在熊熊大火吞噬了摩根医生的同时，几千颗种子同时破体而出，人们在红色的血液和绿色的藤蔓之间撕心裂肺的尖叫着求饶着。据那些眼睛里还没有长出枝叶的幸存者说，他们在大火的余烬中看到了摩根医生走了出来，纯洁无垢，一丝不挂。身上没粘连上半点火星，他转过身依旧温和的笑着，那笑容和煦的就像暖阳，只是越来越刺眼，最后就算眼睛里没长出来枝叶的幸存者被救回来之后依旧双目失明。还不得不继续用着摩根医生为他们植入的植物器官维持生命。

警察申请了拘捕令逮捕摩根医生，但破门而入之后摩根医生的办公室干干净净的，只有桌上放着一盆茶靡花。警察无奈只能逮捕了一盆花，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烧毁了那盆花，接着传出谣言说摩根医生变成了花妖，这盆花就是他云云。人们也就慢慢淡忘了这个人。

此时的摩根医生在自己的培育室里坐着看书，阳光正好。太阳花在一旁舒适的伸展着自己所有的花瓣，一只蓝绿花瞳的黑猫躺在太阳花的根上也懒洋洋的舔着毛。摩根医生摸了摸黑猫毛茸茸的肚子，也轻轻摸索了一下太阳花的叶片。把书放在肚子上，也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突然而至的铃声惊得所有生物都抖了一下。摩根医生把书放在早就趴在躺椅底下准备借书的藤蔓上，不情愿的站起来动了动脑袋，从装饰的花里胡哨的转盘电话上把听筒拿了起来。

自己刚清了清嗓子还没说话，就被电话另一端的尖叫声震得缩了一下。他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把头凑过去听，听完对面几乎全程尖叫的叙述，表情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就放下了电话。回头看到黑猫不赞同的眼神，无奈的笑了一下。走到躺椅旁抽出一个不大的药箱，摸了一把猫头就冲着挂在玻璃门上的镜子走了过去。

每一次这样的穿梭都让摩根医生觉得很是愉悦，但愉悦下一秒就被面前躺在床上的人冲走了。不能说是人。他从小到大耳濡目染这个生物的所作所为，自己每晚的窗前祈祷，心中无上的女神就在自己的面前，病态着，失去光彩。他走近两步就感觉到了一股能量的逸散，仿佛下一秒或者下一个小时里面前这个人就会瓦解消失。摩根医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先把她救回来，自己满肚子的疑问不急着现在解决。他把药箱扔在地上，开始仔细打量着她的伤口。

玛丽亚站在一旁还没放下电话就听到头上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跑上去看时传说中的摩根医生已经半跪在窗前仔细查看着木槿的伤口，即使听到她的脚步声摩根医生也没有回头。他见过这样的东西，颠茄也被誉为美丽的女人。即使是现在这个情形他也在心中赞叹了一下神的美丽。

已经知道了毒的种类他突然松懈了下来，心情也变得轻松了一些。一边准备着药物，一边和坐在床边一脸关切的玛丽亚闲聊了起来，这是绝佳的时刻，摩根医生心里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今晚他能够揭开很多真相。

“你叫什么名字？”

“玛丽亚”

“从哪儿得到我的电话的？”

“en.....”

“算了不重要，我在行医的时候散过一些名片。你的父母是我的病人？”

“en......”

摩根医生的视线往玛丽亚的方向瞟了一下，转移了话题。

“她叫什么”

“木槿”

玛丽亚很乖巧的一问一句的回答着，只是下一个问题许久没有问出。摩根医生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躺着的人的脸，喃喃自语。

    “不，她不叫木槿。不应该叫。她的名字是......”

慢慢推药的手抖了一下，摩根医生发现自己突然忘记了这个名字，仿佛是被禁止读出了一样，无论如何自己都想不起来。话语被禁锢，拼命想冲破障碍。就像疯狂挣扎想让自己醒过来的木槿一样。

她陷入了深层睡眠，或者说深层昏迷。能力被毒素禁锢使不出来，梦境的深处是一片汪洋，水污浊的几近粘稠。她在里面翻腾着，正想着自己会不会真的死在这个地方的时候/她感觉到手臂的肿痛奇痒慢慢消退了。一股力量回到了身体里带着她飞回梦境的边缘。她在现实生活中醒了过来，但只是精神清醒，身体已经动弹不得。她感觉到有人往她身体里注射着什么，还模模糊糊听到玛丽亚在一旁念着自己的名字。在身体僵直了很长时间后，她终于能动了。但随即一股味道涌上喉咙，她一翻身大口地吐了起来。刚好吐在摩根医生准备的盆里。

摩根医生和玛丽亚靠墙站着，摩根医生见木槿吐了，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玛丽亚的肩膀自豪的说：“告诉过你咯”木槿抹去嘴角残余的秽物，凭空捏成一柄利刃比在这个陌生的男人喉咙上。并不是她不懂得感激，而是在这个人身上她闻到了一股邪气，熟悉异常的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