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舒服，很轻松，像在云中漫步。
“看到了什么？”
“深山，古庙，胡子老僧在打坐，小和尚在打拳，阳光满园，小和尚拳拳生风，飞挪腾移，卷起一地落叶；禅房，烛光，一老一小诵经读典，小和尚念得昏昏欲睡，老和尚手拿戒尺点化他。”
“小和尚练的什么功？”
“童子功，金钟罩，铁砂掌，秘踪拳，点穴术，擒拿手，还有师父独门秘传的心意大法。”
“念的什么经？”
“《楞严》正脉，《法华》如理，《心经》总持，《弥陀》秘髓。”
“读了什么书？”
“诗经，三字经，千字文，幼学琼林，本草纲目，黄帝内经，孙子兵法。”
“这些知识都还记得清楚吗？”
“多半记得，用得着的时候就会冒出来。”
“小和尚后来怎么了？”
“师父说佛教有三不留，还俗不留，求学不留，云游不留。师父让我交了戒牒还俗去云游求学。”
“师父对他有何交代？”
“他三岁入寺时只有一封信和一条黄金长命锁。师父让他根据信上的线索去找亲生父母。”
“然后呢？”
“然后，然后。。。”
“嗯，可以了。现在从云里出来吧。我数三下，你就醒了。来，一，二，三。”
我的额头被轻轻拍了一下。
我就醒了。
我睁开眼，潘教授用欣慰的目光看着我微微点头，似乎为我记忆恢复的进展感到满意。
他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跟我说：
“芯片启动修复程序后，你的神经元开始逐步激活，原始意识状态恢复得不错。下一步开始掌握芯片的原理和使用方法，在不影响你人脑的正常思维运作的前提下，二维集成的光量子计算系统会自动吸纳你大脑所有有效的信息并分档储存，随时可供提取使用。”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不解地问：
“这有点像精神分裂。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用人脑，什么时候用芯脑？”
“心脑？”轮到教授听不懂了。
“对啊，芯片的电脑啊？”
“哟，聪明！这个新词儿用的相当准确。”
潘教授赞许地朝我竖起大拇指，说：
“你练过功夫是吧？同样一记出拳，你什么时候用硬功，什么时候用气功呢？”
“哦，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但这么小的芯片能装多少信息啊？万一内存满了死机怎么办？它要是停止工作了，我不就阿弥陀佛啦！”
我不无担心地打破砂锅问到底。
“哈哈哈，先过来喝茶。”
教授把我带到隔壁的书房，百来个平方的大空间分成两个功能区。一边是新式精雕红木的书桌和沙发全套，满墙的柜子满满的书，一边是一个闪着耀眼金光的金丝楠木原木大茶海，也是满墙的柜子，但陈列着各式的收藏品，琳琅满目的茶饼茶砖茶罐，看起来都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柜子上有一个电子钟，数字显示：2042年7月14日13:30
“喜欢喝什么茶，随便挑。”
潘教授带点炫耀的展示他的茶叶，也是表示对我的慷慨。
“哎哟，谢谢教授。我还真不懂茶，喝啥都一样，您觉得好就好。”
我这是真话，不是假客气。
“嗯，要适合你身体调养的才好？喏，这个，天池花茶。”
“这不是花菜干吗？”
“哈哈，这可不是普通的茶哦。可贵着呢，最健康的茶，有助于睡眠，解毒，去过敏等功效。”
“哦哦，教授费心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臭小子，跟我还客气？你只需要给我争气，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话儿，师父也说过。
教授这一句，勾起我的回忆。
我师父呢？还在山上？身体可好？我出来多久没见他了？
教授见我湛然泪下，关心的问道：
“怎么了？想起什么了？”
“我想我师父了。都不知道多久没见他了。”
“哦，这孩子，有孝心。”
潘教授一边泡茶一边安慰我：
“那你更要抓紧时间，按我的步骤去认知训练。等你完全恢复健康，熟悉芯片技能后就可以纵横四海，认祖归宗了。”
只见他行云流水一般地烫杯、温壶、挑茶、洗茶、冲泡、撇沫、闻香、封壶、分杯。
他进屋已脱掉大褂，里头一身唐装，演示茶道极是应情应景。
“来，喝茶。”
教授用木夹子递过一盏热茶。
我拭去眼泪，双手接过茶盏轻茗一口。
我去，还不是花椰菜的味道嘛？
不同之处，好茶终究是好茶，格外清香，味如甘霖。
“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电脑记忆容量是万亿个字节（10的12次方），而人脑的容量可以说是无限的，非要说个数字，就是10后面跟上万个零。而我的光量子芯片是跟你大脑上千亿个神经元直接对接，它虽然有千兆级的运行内存但不是自带储存内存的，所有的外来信息将存入你的人脑中。芯片只起到接收，摘选，分类，输送以及查找，提取，预览，释放的循环收发功能。它是激发人的90%潜能的放大器，人类的才智跟大脑潜能的挖掘程度成正比的。明白了吧？”
潘教授的科普让我似懂非懂，但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在慢慢消化理解。
“那这个芯片可以让我100%开发脑力，这样的我就是超人了，对吧？”
“千万别这么想，这可是个危险的想法。本来想到时候提醒你的，现在你既然问到了，我就要警告你。”
教授一下子严肃万分，招牌动作，食指向上有力的对空点点，说：
“这块模拟芯片只是二维集成纳米级光量子的，已经很厉害了。但还不是我正在研发中的第二代原子级三维数字芯片，更不是未来的量子级四维超导芯片。”
“我晕了。完全不懂。”
我一脸小白菜。
“你以后会懂，而且可能比我更懂。这块芯片的确能让脑潜能的开发加速，你吸收知识和信息的速度一定会有加速度的成长，别人几辈子学不了的东西，你将来可能几天，甚至几个小时就能全然掌握。但无论人脑还是芯脑的运作都是有一个负载阙值的，过度使用会导致压力山大，引起身体不适，影响身心健康。”
有道理，凡事量力而行，做人不能太贪心。
我频频点头。
“就拿手机举例，从模拟机，数字机，智能机，穿戴机到现在的耳蜗机，就是这么个升级过程。全世界先进的国家都有科研机构在研发试验类脑芯片，没有人像我这样用一块毫米见方的芯片完美重建脑部神经元和神经突触的无缝对接，一步到位解决了这相当于哥德巴赫的猜想。”
教授就是教授，随便一开口就是一堂课。
我只需支起耳朵聆听，芯脑会帮我自动记录存储，之后调取温习也是一字不差，COPY不走样。
“问题是，由于是一代模拟芯片，会有BUG或功率不足。长时间不间断或满负荷使用可能会导致宕机，严重会导致爆机。”
“八格？当鸡？暴鸡？”
这什么词儿？像是小日本专用的。
我兀自暗想，又不敢问。
教授看我眼神迷离似神游他乡，知道我又晕了。
“哦，你没学过英语？BUG就是漏洞，宕机就是你前面问的死机的意思。”
“哦，爆机就是芯片爆炸了？我的乖乖！爆炸？！”
我摸着后脑勺，惊得像狗一样吐出长长的舌头（我舌头真的很长，能舔到自己的鼻尖。）。
“哈哈，收回你的舌头。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经不起吓？”
教授哭笑不得，又给我添上热茶，摇摇头说：
“唉，好像我在你后脑装了个定时炸弹是吧？”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怕。那玩意儿要是真爆了，你再给我摁个二代的。”
我心虚地否认，故作无所谓。
“芯片过度使用会导致发热，发烫，你烫疼了自然就停止芯片运作了。要想爆机，等同于你自个儿拿一锅沸腾的油往自己身上浇。你会这么干吗？”
“哈哈哈，除非我想自杀！”我无厘头地笑起来。
这好像是我恢复记忆以来第一次开怀大笑。
潘教授有点讶异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看一个傻子似的。
“嗯嗯，您继续。”我干咳一下，尴尬地收起笑容。
“小伙子，难得看到你这么开心。”
看着教授转而由衷欣慰的样子，又是我想多了，误解了。
“补充说明一下，前面所讲的只是芯片的记忆储存功能。虽然是一代模拟芯片，但它具备和衍生了其他跟你身体条件匹配的上百种功能，比如预测，读心，透视，遥感，速算，自愈等功能，你的智商会突破五百，你学东西和反应能力会极快，你的力量和武功会成几何数倍增，你的知识储备会媲美电脑和图书馆。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芯片光量子的信息处理和波导阵列计算，以及光量子的纳米级增效放大作用。我说过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你的认知使用，举一反三，排列组合，你会琢磨出自己的秘诀，终达化境。”
“那，什么时候能换上您的二代芯片呢？”
我的心有点躁动起来，仿佛看到了我傲立珠峰，俯视众生的飒爽英姿。
“这个我没法给你确切的时间，我们正在攻克三维飞秒激光直写技术。即便出了二代，你也未必能用得了。”
“啊？这样子啊？”
我本来倒是随口一问，答案却大失所望，不免有点沮丧。
“只要不是人为破坏，光量子芯片的使用年限可长达几十年。更换即归零，等于再次重生，一切从头开始。”
“哦，新芯片要重新和人脑神经连接，等于是我要从头开始学习和训练。”
“没错。你理解的很对。不过，有一个很关键的点。。。”
教授止住话语，又开始卖关子了。
“芯片到哪儿都会自动连接网络，永不断网，它能自动破密连接所有WIFI和移动信号，因此只要源代码和后台服务器在我这里，将来的升级和维修可以由我无线操控，随时更新。所以，你不用担心。”
我勒个去，这还不担心？
这TM太吓人了，后台在他这里？等于是我没隐私没人权了呀。
我这条命运之绳紧紧攥在别人的手里啊。不管这别人是谁，哪怕他是我亲爹也不合适啊。
潘教授犀利的目光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表情变得冷峻起来，冷冷道：
“臭小子，你命是我救，但你是龙国公民，是自由之人。咱龙国是法制强国，隐私权和人身自由是受法律严格保护的。我堂堂一个院士，荣誉无数，著作等身，岂能不知轻重？当初我决定救你再三请示过主管领导，说清楚纯属我个人行为，后果自负才得到批示特事特办的。潘潘那么喜欢你，我爱我女儿，爱屋及乌，一个女婿半个儿嘛。这芯片就是我一生的心血，我不图回报，分文不收，你倒反而面露难色，是几个意思啊？”
潘教授轻哼一声，手中的茶杯往茶几上重重地一放，
“啪！”
“哎哟，爸！”
这下真把我给吓尿了，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跪地上，连爸都喊出来了。
我心一横，索性认命了。
“爸，您别生气。我相信潘潘是我女朋友，相信您是我未来的岳父，也知道是你们救了我。我刚才是有一丝恍惚。但您也知道，我的记忆还缺了好几段，尤其是和潘潘的那一段，所以可能意不由衷了。不过我心里很清楚，您把毕生的研究成果赐予我，让我有了新生命，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般的存在。我的命是您给的，您随时可以拿回去！”
“好了好了！”
潘教授起身，走到我身边，竟然给我一个摸头杀，略带歉意地说：
“是我过激了，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还是个病人，说话重了点，你别往心里去哈。其实，你心里怎么想是你的事，那是你的权利。我只知道你在我眼里和潘潘一样，我都视同己出，一路关注你们的成长和幸福。”
我坐着仰视着教授的眼睛，看到父爱的光芒万丈。
教授重重地拍我一下，喝道：
“来，咱爷俩抱一个！你都喊我爸了，我很高兴啊。”
虽然感觉这有点别扭，打小就没有体验过父亲的怀抱的我，渴望战胜了羞涩。
两个大男人抱在了一起，教授拍拍我的后背，满满的关爱像一股无形的力量传递给了我，我顿觉豪情万丈。
此生，除了师父之外，我终于有了个父亲了。
“爸？高毅？你们？”
潘莹站在门口，一脸错愕，小嘴张得大大，大眼也睁得大大，瞪着我俩，下巴都快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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