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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贰

拂衣去

大迎戍粱三年六月中,安京

祝兰诗老板,我来买药

祝兰诗摘下围在头上的头巾,拿出手帕擦干汗水。

商人小姑娘,刚来安京的吧!我这药店啊,可不卖寻常的药!

祝兰诗我本就不是来买药材的

祝兰诗从竹篮的布匹下掏出一张字条,放在掌柜面前。

商人诶呦!可算来了位识货的客官,对不住对不住,在下这就去帮你拿!

掌柜从墙上的药箱里翻找出一个小罐子

商人姑娘,这药可是在下从卑皖偷偷带回来的,您看,几两银子何事呢?

祝兰诗随手拿过一张纸

祝兰诗我行走江湖,身无分文。不如先写个欠条,本姑娘向来讲信用,不会少还你一两。

她在纸上写了几笔,递给掌柜。

商人呦呵!姑娘爽快!就这么说定了!

掌柜从罐子里舀出一小勺红黑色的粉末

商人姑娘可小心了,这药里的毒是无药可解的。

祝兰诗不用你提醒

祝兰诗戴起头巾,走出这家没有招牌的小药店。

  

  祝兰诗夹在人流中溜会瑶轩阁内。

  

  回到她的房间里,外面的吵闹声使她心烦意乱。她对着枕头一通乱打乱锤,松开手里紧紧攥着的牛皮纸袋。她把它托在手心上,呆呆地望着它,无助而无奈的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几滴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她将这一小袋毒药捂在胸前,靠着床头,任凭眼泪顺着脸颊滴在枕头上。她多想嚎啕大哭一场,可她发出的一点声响都能被大厅里的客人听到。她紧咬下唇,抬手去擦拭眼泪。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拿着拨浪鼓的小孩坐在海边的秋千上,一个小男孩拍着手为她念童谣。一个小女孩提着小竹楼,卷起的裤腿早已被海浪打湿。她捧着从海里捡来的贝壳,把它们晾在沙滩上。

祝兰诗打开包装袋折起来的封口,将粉末倒在手心里。

江与名兰诗,开门!

江与名贴在门缝边敲着门

江与名这是你第一桶金!干嘛拒绝接客啊?

祝兰诗小女身体不适,阁下请回吧。

江与名听出了祝兰诗的哭腔

江与名你没事吧?

祝兰诗承蒙阁下关心,小女很好

江与名祝兰诗!你欠条要欠到什么时候!

祝兰诗重重地叹口气

祝兰诗我先睡下了

祝兰诗拉过被子往身上一盖,就听见屋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差点把右边的门框撞坏。

江与名瞪着床上的祝兰诗。祝兰诗慌慌张张地把手里的粉末倒在床单上用被子盖住,把袋子放在桌上。

祝兰诗阁下有何贵干?

江与名手里是什么?

祝兰诗胭脂而已

祝兰诗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江与名伸手,我看看。

祝兰诗把手背到身后。江与名立即捏住她的胳膊,拽住她的手。

江与名这哪是胭脂啊!

江与名用食指蘸了一点,想起去年她拦住祝兰诗不让她跳湖,顿时心生一计。

她把食指靠近嘴边,伸出舌头假装去舔手指。

祝兰诗吓得一把抓住她的手

祝兰诗不能吃!这不能吃!

江与名顺着她的力胳膊用力往前一顶,祝兰诗一个踉跄撞在茶桌上。她的手正好压在那一袋毒药上。

江与名为什么不让我吃呢?我要是吃了不就能陪着你一起死了?不就没人拦着你了?

江与名一点点逼近祝兰诗。祝兰诗的左手攥着毒药,双唇紧闭。

江与名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便是,我不会告诉他人。可你偏偏慌谎话连篇的。

祝兰诗这样吧,我们的交易重新做。

祝兰诗平复心情,站直身子。

江与名说,你想怎么样?

祝兰诗我把我的故事告诉你,你把你的故事告诉我。我们两不相欠,也互守秘密,如何?

江与名呵,一言为定?

祝兰诗一言为定!

江与名正巧,我拿了些酒本想与你庆贺一番。现在看来,也还是有些用的

江与名把桌上的空茶杯倒上她提来的酒

江与名喝吧,不必客气。

祝兰诗多谢了

祝兰诗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后把杯子摔在桌上。

祝兰诗阁下若是对朝政有所了解,应该知道我祝氏世代为将,我虽是女儿身,但自幼虽父兄上战场。戍粱二年六月,辽湾被攻破,爹爹死守城池才得以让城内百姓安全撤出。辽湾有我们的宗祠,我们不舍得眼睁睁地看它落入敌手。

祝兰诗我随父亲把逃出来的百姓安顿好,挑选青壮年来组件军队。哥哥在安京率先向陛下上报,陛下也恩准了。我们与辽湾城内被俘虏或被迫屈从卑皖的百姓串通一气,不到半年,军队横扫辽湾,彻底将辽湾防线回归大迎。

祝兰诗我们回到家里,拜宗祠,搬家宴,招待四方宾朋。没想到啊没想到,当天压着哥哥的囚车停在院门口。我祝家被卑鄙小人诬陷通敌叛国,论罪当诛九族。

祝兰诗说这里停顿片刻,她坐到椅子上,趴到桌子上,把头深深埋下去。江与名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头,轻轻抚着她的背。

江与名你若是不想讲下去,也没事

祝兰诗突然握住她的手

祝兰诗不,与名,我求求你,听我讲下去,好不好?

江与名连忙安抚她

江与名好好好,我听我听!

祝兰诗锦衣卫一脚踢开大门,宾客四散。刹那间我爹爹,我娘,目之所及所有的亲人都死在那把绣春刀下。宗祠被毁,房屋被烧,我听得见哥哥在囚车里声嘶力竭地呼喊。陛下明明如此信任他,如此信任我们,为何!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江与名所以,只有你逃出来了吗?

祝兰诗不,还有一个人,我妹妹。她精通医术,可如今已不知去向

江与名你是怎么到安京来的?

祝兰诗你别急,你接着听。 陛下念在旧情上,只是将我和妹妹流放,流放到儋州。路上,我杀死了押送的人,砸坏了马车,骑着马带她投宿了一户人家,才得知我们已经走到安京。这户人家是农户,他起初对我们特别好,可第二天我妹妹就不见了。他要收养我当他的女儿。

江与名是他把你卖到瑶轩阁的!

祝兰诗没错。我曾以为世上的人都是好人,清官,明君。只可惜,现在才发觉,这世上还是坏人,贪官,昏君更多

江与名你可以说世人是坏人或贪官,但陛下,他绝不是昏君啊!

江与名极力控制自己的音量。

祝兰诗你听了这么多,你居然还相信他!他就是个伪君子!什么为国为民,先天下之忧而忧,不过是他动动嘴皮子!

江与名祝兰诗,你怎敢妄议陛下?

祝兰诗我怎么不敢!

祝兰诗的眼神一变,从一只哭哭啼啼的小猫变成可以随时取人性命的蛇蝎美人。

祝兰诗你知道,我有,多恨他吗?

祝兰诗敷在江与名耳边,像是一条绕在脖子上的蛇在耳边轻轻吐舌头。

祝兰诗怎么,难不成,你还要为他辩护?

江与名没有推开她,凑到她耳边

江与名我喜欢他

祝兰诗一听,纤细的腰肢往左一扭,靠在茶桌上

祝兰诗愿闻其详

江与名那日花船宴,我与他眉目相交。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也是第一个听完曲儿对我道谢的人,更是第一个赏我胭脂的人。我喜欢他的眼睛,更喜欢他的笑。

江与名咂了口酒,晃着酒杯说道。

祝兰诗可真有意思

祝兰诗捂嘴讽刺地一笑

祝兰诗你就是个戏子!这一眼不过是你入戏已深,醉于戏中的一瞥!要是当是给你面前放只癞蛤蟆,你说不准也能看上他!

她不顾形象地大笑着,烛光照在她右眼的泪痣上。

祝兰诗别想了,你满身风尘!也不知你这情是真是假。哎,天下这么多好看的公子哥,等你想开了我给你找啊!

「我本满身风尘,岂敢追问。

 此情有几分真,有几分醉。」

——排骨教主《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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