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

想到离珠最近总说感觉有突破的征兆，想来她即将渡一次上神劫，于是我补充道：

我不光天界，人间皇子夙兴夜寐，公主和亲他乡，少将沙场拼杀，朝臣鞠躬尽瘁，哪怕人人心知肚明自己成为上位者可以操控纵横捭阖的棋子，也得心甘情愿地化身棋子平衡内外，才能平稳地运行起一个国/家。

我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上位者自己坐不好那个位置，也要付出代价。

离珠“啊”了一声，捂住额头道：

离珠好复杂好复杂，那我往后历劫的时候当个普通人好了。

我......

我翻了个白眼：

我想得美。

《星经》卷下曰：“离珠五星，在女北，主藏府，以御后宫，移则乱，西入女一度，去北辰九十四度也。”

离珠修成上仙后，任职之处是父帝夜神时期直系下层的星宫，是为离珠星君，掌后宫教化，只是父帝哪里来的后宫，只能在摸了几万年的鱼后，跑来照顾我来了。

她下凡历劫，历的还是上神劫，除非一些特殊原因，大小也该是个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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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散后，父帝让宝儿把我叫到了璇玑宫。

我还在门口没进七政殿时，便清楚地闻到了檀木香，怕是殿内的檀木香盈满了整个七政殿，听刚才宝儿与我所言，父帝在朝堂上听闻到棠樾对我所做之事，难得地发了怒，当即把棠樾关进了婆娑牢狱，下朝后父帝又把她叫进七政殿细细地问了一番，她被父帝支使来叫我之前，亲眼看见父帝徒手劈了殿内的檀木书案......

我战战兢兢地在门口踌躇许久，生怕此刻进去触了父帝的霉头，权衡了一下，正打算开溜一会，便听见父帝在殿内沉声道：

父帝月儿，进来。

我......

我哦。

表面镇定实则内心慌得一匹的我内心满屏刷着弹幕，都是那两个字。

——完了。

一向整洁的七政殿乱成了一团，奏牍公文散了一地，跟我那开阳殿有的一比。

我一脚踩到了一本书册，默默地抬起脚挪了开去，又踢到了一块木块。

我勉强在七政殿内站定，对父帝施了一礼：

我孩儿见过父帝。

父帝抬起头，大约方才他是在捏鼻梁，此刻听着有点鼻音：

父帝昨夜之事，你的副将已经详尽地告诉为父了，现在......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见父帝不是来责备我的，于是放下心来，回道：

我孩儿一切安好。

父帝拍了拍面前新换的书案，似乎是想要叫我过来，但他顿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自己亲身过来了。

父帝用灵力检查了一下我的身体，发觉我的眼睛问题又严重了，他叹了口气：

父帝月儿，此次是父帝疏忽了。

父帝叹道：

父帝你刚刚暴露出眼睛无法视物不久，便有人趁此机会对你不轨，可想而知这三年来你过得如何如履薄冰，也是辛苦你了。

我沉默不语。

父帝运起灵力，再一次修复着我眼睛里受损坏的经络，父帝肯定知道我必然是又哭了，只是他没有责备我，只是与我道：

父帝棠樾在婆娑牢狱，明日即刻行刑，以白鹭真身承一万道天雷，判决已下无法更改，你要有气，去他那里出出气也可以。

父帝真是难得一次“徇私枉法”，虽然这徇的私有点小，除非棠樾自己不中用没有熬过一万道天雷，否则是不能搞死棠樾的。

就是人间的律法中，强/奸和强/奸/未/遂都是有区别的。

若非棠樾给我下的药中有使灵力尽失的作用，也流露出了想要杀我的想法，按照天规一万道天雷都得折半。

我觉得这事有点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到底是父帝的好意，也不能辜负了，于是乖乖地应道：

我是，父帝。

父帝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嘱咐道：

父帝花界比之天界更为清静安宁，你若无事，早些启程去花界，待你去后，父帝会派一方天兵镇守花界，你好好修养。

我忽然有些难过，我低下头，强忍眼泪：

我孩儿遵命，待棠樾刑毕，孩儿便会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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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帝大概能隐隐约约地察觉到我有了一点心结，只是父帝试探了我很多次，也没搞清楚我的心结是什么。

娘亲的事情我难以释怀，却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那毕竟是娘亲自己的选择；关于父帝的那件事情，我所有怨怼，在他醒来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棠樾，更是不会让我放在心上了。

我从未想过，不过小时候钗姨与我随口说的几句话，当年听着只是难受，如今在我心里竟莫名成了心结。

我现在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当初钗姨摇着团扇，听到宛如十万个为什么的我问出的一些莫名羞耻的问题，面色古怪，想笑又没有笑地，掩着嘴对我道：

钗姨天界的人没有告诉你吗？

年幼的我不解地歪着头：

我钗姨，他们应该告诉我什么呀？

钗姨温温地笑，好看的棱唇一张一合，吐出对那时候的我来说不亚于世界观崩塌的话来：

钗姨月姐儿是用了天帝陛下一根龙骨和你娘的精元，造出来的。

那时候我便明白，不同于常常看到话本的十里红妆洞房花烛的大团圆结局，婚姻什么的，可能会带来幸福，可能会带来不幸，也可能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