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诀(三十七)

建安城

“潼关大捷，大军凯旋!”

“潼关大捷，大军凯旋!”

…………

林通先行入城，一路上报着喜，京中百姓听了纷纷夹道迎接凯旋的大军。

而墨临羡，一早便等在了宫门外，许是洛璃身亡的消息对墨临羡打击太大了，自那日晕倒之后，墨临羡的身子就一直不曾好过，如今病恹恹的，皇后劝他不能出来受风，可他还是执意出宫，亲自迎着大军，他要带璃儿回家。

从主街到宫门的这段路顾亦行是抱着洛璃走过来的。

“微臣有罪，没能保护好郡主，请陛下降罪!”

顾亦行抱着洛璃的尸身，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向墨临羡，可面上却憔悴无比，顾亦行跪在墨临羡身前，颤声向墨临羡请罪。

墨临羡看着顾亦行怀中仿若睡着了般安安静静的洛璃，他还不习惯这么安静的璃儿，颤抖着伸出手去触碰洛璃的脸颊，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笑意，却满是悲怆，良久，墨临羡才自欺欺人同顾亦行说道:

“阿行，璃儿她只是睡着了对吗—”

可那视线却自始至终未离开过洛璃。

“陛下—”

顾亦行心中何尝不想事实如同墨临羡所说，希望璃儿只是真的睡着了，可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璃儿在他怀中咽的气，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如今抱着洛璃的双手还在微微发颤。

墨临羡自嘲般笑了笑，似乎在笑自己的异想天开，小心翼翼的从顾亦行怀中抱过洛璃，看着安安静静躺在怀中的璃儿，转身一步一步的朝着那宫内走去……

“璃儿，哥哥带你回家—”

此后的多年，墨临羡都在后悔当年心软做的那番决定，只当放她去历练，却未曾想过，这一去，竟是永别。

向来无情的帝王伤心欲绝，抱着怀中人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泪落了一路，顾亦行与皇后在墨临羡身后跟着，垂眸不语。

仗打赢了，可他的璃儿没了……

…………

“顾亦行听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尔云麾将军顾亦行斩将破军，制胜千里，屡立奇功，经此一役，天下初定，功勋卓著，今封顾亦行为辅国大将军，统帅三军，锡之敕命于戏，威振夷狄。深眷元戎之骏烈功宣华夏，用昭露布之貔熏，暂锡武弁，另加丕绩，钦此!”

“臣，谢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安郡主聪慧敏捷，端庄贤淑，谨慎居心，性资敏慧，特追封为永安公主，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安公主洛氏，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悖，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温柔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兹特以指婚辅国大将军顾亦行，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臣，谢恩！”

墨临羡一连下了三道圣旨送往将军府，一曰顾亦行封赏，二曰洛璃加封，三曰二人赐婚。

墨临羡赐婚圣旨一下，京中顿时传的沸沸扬扬，称那顾将军是被陛下逼着娶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无人知晓为何那永安郡主的尸身会随着大军回来，没有人知道这其间发生了什么。

顾亦行连门都很少再出，自然听不到她们都说的什么，倒是谢知，因着对这建安城好奇，便四处溜达，每每听到她们乱议论，都要凑过去为洛璃鸣不平:

“永安公主是为了救顾将军，替顾将军挡了一剑才身亡的，他们两个情比金坚，轮得着你们在这儿乱嚼舌根吗？你们要是不服，怎么不去战场上替顾将军挡剑!”

那几人被谢知说的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连忙逃离了这里。

倒是将谢知气的够呛。

林通，左程都得了封赏，连谢知也因有功被赐了个官，如今谢知早已不是那个土匪头子了，是堂堂正正的宣节校尉。

谢知向墨临羡请了命，待参加完顾亦行同洛璃的大婚后，便自请前往潼关。

罗羿没完成的事情，那就交给他吧。

一时间永安公主千里追夫，舍命相救的故事传了开来，人人都道大将军同永安公主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奈何造化弄人，有情人阴阳两隔。

又道赐婚圣旨是大将军所求，人人皆赞大将军痴情一片。

两年前的大婚不可谓不轰烈，当年那场大婚中，新郎抛下新娘领兵出征，建安城中多有议论，说顾将军心有大义，只是苦了那永安郡主，再后来，便是顾将军凯旋，带回的却是永安郡主的尸体。

他们成婚的那日，场面依旧轰轰烈烈，比起两年前，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将军府外依旧挤满了人，只是，相较于两年前，再没了那欢快与喜悦的气氛，是来参加二人的婚礼，也是来为永安公主送行……

景苑混在堂下宾客之中，看着那顾亦行怀中的洛璃，蒙了红盖头，但他知道，那红纱之下的容颜，一定很漂亮，两年前更漂亮……

与那顾将军很配……

“一拜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有因缘。”

“二拜高堂养我身。”

“夫妻对拜，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礼一成一”

一句“礼成”，迟了两年，如今终于到了，只可惜，洛璃却听不到了。

景苑意识到眼眶有东西溢出，慌乱的擦去那刚涌出眼角的泪，不敢再去看那堂上之人，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待礼成之后，顾亦行垂眸看向怀中熟睡般的洛璃，满心满眼的温柔。

“这下，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大婚之后，宇文睿亲自到南越兑现承诺，献上二十座城池，以南越为尊，拜墨临羡，并立下承诺，只要有他在的一日，两国绝不交战!

…………

“啪”的一声惊堂木落下，那说书先生看向堂下客人。

“接着讲啊，后来呢？那顾将军怎么样了？”

堂下众人正听得津津入味，猛然被这惊堂木打断了故事，纷纷有些不满，却更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

“后来啊……”

说书先生正欲继续开口道，却听得外面街道传来的报喜之声:

“西南大捷，顾将军一举取下蛮族头领首级，收服蛮族!”

“西南大捷，顾将军一举取下蛮族头领首级，收服蛮族!”

“西南大捷，顾将军一举取下蛮族头领首级，收服蛮族!”

…………

茶馆众人听得这个消息，欣喜万分，更有忍不住的以茶代酒，举杯庆祝……

说书先生摸着胡须笑了笑，接着开口讲完了接下来的故事:

后来啊，谢知回了潼关，接替罗羿的位子，替他守着那座城。

墨临羡命人照常打扫琉璃殿，经常会在那殿中一坐便是半晌。

而顾亦行，则带着洛璃回到了西南边境，那里有好多好多的流苏花……

顾亦行想，她会喜欢的。

顾亦行这一去便是许多年，再没回过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