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过尘烟(十二)

南羽凰的身子好些了之后，似乎是变了，她开始慢慢的主动去找君枕离，君枕离便也什么都告诉她，君枕离知道，她不可能会是真心对他的。但即便这是一场梦，君枕离也希望它能长一些，再长一些。

既然是梦，终究是会醒的。

“虎符是不是你拿的。”这语气，似质问，却更像自嘲。像是早就知道了答案，却仍不死心地想要亲耳听到那个答案才甘心。

“是我啊，可是已经不在我这里了，你要怎么办？要杀了我吗？”面对君枕离的质问，南羽凰比他更加平静，她朝君枕离微微笑着，像是话家常般平静的说出这些话。

君枕离看着眼前微微笑着的南羽凰，想起前日南羽凰曾请求他让竹染进宫，想必那时便已将虎符交由竹染带出宫交给君陌痕了。即便如此，面对南羽凰，他依旧恨不起来，他也没资格去恨。

“我怎么舍得呢。”面对南羽凰，除了温柔，还是温柔。

“你不恨我吗？”南羽凰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不解。她曾想象过无数次君枕离知晓她偷拿虎符交由君陌痕之后的情形，甚至想到了君枕离会因此大怒而杀了她，却惟独没有想到君枕离还会这么温柔的对她。

“我怎么会恨你，要恨，也该是你恨我。”君枕离苦笑了一声。

“我是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死。君枕离，不如，你陪我去死吧，反正君陌痕的身边我已经回不去了。”起先南羽凰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杀了君枕离，可说着说着便委屈了起来。是啊，如今她这副模样，如何能回得去君陌痕身边呢。

“好。”看着南羽凰的模样，君枕离除了心疼便不知其他感受了，便随着她应了声好。

南羽凰错愕了那么一瞬间，便如同疯了般大笑起来，整个寝殿中充斥着南羽凰的笑声。

君枕离看着她，眼底是止不住的痛惜，随后便唤人端来了酒，他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将酒杯旁的药粉就那么当着南羽凰的面倒入了两杯酒中。

君枕离端起酒，缓缓走到南羽凰面前，向她递出一杯。南羽凰没有丝毫犹豫的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还对着君枕离倒了倒已经空了的酒杯，将那酒杯用力摔出了很远，药效发挥的很快，不过片刻，南羽凰便眼神迷离的望着君枕离，开口道：“你怎么不喝啊，是想将我一个人丢在黄泉路上吗？”

“不会的。”君枕离笑了笑，将手中那杯酒也一饮而尽，南羽凰看着他喝下了那杯酒，便迷迷糊糊的倒了下去，君枕离急忙扔了手中的酒杯去扶住南羽凰，将口中的酒吐出，轻轻抱起南羽凰，将她抱到了床上，盯着南羽凰难得这么安静下来的面容，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傻瓜，我怎舍得你同我去死呢。”

几日后

“陛下，陛下，摄政王逼宫了——”殿外急急忙忙的跑进来一个宫人，话音未落，便被一箭贯穿后心，直直的倒了下去。

君陌痕一袭玄衣，一路厮杀过来并未在他身上留下过多的血痕，亦或是玄衣，看不出血色。倒是脸上的一道血痕与嘴角的血迹为他平添了几分阴鸷。

他一路提剑杀入皓雪居，却只看见了君枕离一人。

“凰儿呢？”君陌痕扫视过房间之后，却并未看到想见的人，双眸森寒，死死地盯着君枕离开口问道。

“你找啊。”君枕离似是早就料到了一般，丝毫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双手一摊，对着君陌痕笑道。

君陌痕不知道君枕离将南羽凰藏到了哪里，发了疯般的找寻皓雪居的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可都一无所获。

君陌痕再次回到南羽凰的房间，却看见君枕离仍像个没事人一样，君陌痕双眼猩红的冲上前去揪住了君枕离的衣领，眼底尽是杀意:“我再问一遍，凰儿呢？”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君枕离笑着对上君陌痕充满杀气的眸子。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君陌痕几乎是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松开攥着君枕离衣领的手，长剑指向君枕离。

兄弟反目，长剑相向，君陌痕死死攥着长剑剑柄，双眸猩红。

看着君陌痕这副模样，君枕离站起身，攥住剑身，利剑刺破手心，鲜血顺流而下，可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还在朝君陌痕笑着，未等君陌痕反应过来他这是何意，他便猛地向前撞上了长剑，长剑穿胸而过，他笑着开口:“我自己来。”

君陌痕纵使再恨他，也绝对不会真的杀了他，毕竟，他在这世间，只有君枕离这一个亲人了。可君枕离的举动让他猝不及防，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收回剑的时候已经晚了。

“皇兄。”君陌痕伸手去扶君枕离，君枕离看着他担忧的模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口，便断了气。

君陌痕抱着君枕离还带有一丝余温的尸体呆呆的坐了很久，他疯了般的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到以前那样？为什么非得兵戎相见？为什么？”

君陌痕逼宫一事，朝中有多数人支持甚至为其出谋划策，国不可一日无君，第二日，朝中的大臣便拥立君陌痕登基，这一次，他没有拒绝，他也拒绝不了。

登基撞上国丧，君陌痕心中实在算不得好受。君陌痕一边巩固朝堂，另一边派徐澜到处寻找南羽凰的踪迹。

君枕离刚死，君陌痕也才登基没几日，朝中一片乱，朝堂也未巩固，上凰国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贼心不死，又出兵了。

君陌痕便立即决定御驾亲征，朝中大臣皆劝他留守京都，上了战场，一旦出了什么事，那天泽的后果将不堪设想。但他怎么听得进去，执意要御驾亲征。

这一次，他是抱着要灭了上凰的心态去的，他听过南羽凰讲述她小时候的事情，知道南羽凰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知道南羽凰恨不得杀了那宫中所有人。这一次，他要替她全部讨回来。

君陌痕集结兵马，很快便出征了，只留了少许精兵驻守京都，这一次，他是要拿自己的命打赢这场仗。

君陌痕很快便带领大军抵达了战场，君陌痕赶到之后，胜仗一场接着一场，上凰再一次屡战屡败，城池一座接着一座的失。

消息传回上凰皇宫的时候，国主摇着头不敢相信:“不可能，废物，一群废物，不是说那天泽如今正是内乱之际吗？怎么会这样？”上凰国主大怒，朝中臣子跪了一地。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出声，生怕下一秒气就被撒到了自己身上。

忽的朝堂上跑来一个太监，在国主耳旁说了些什么，国主脸色大变，立刻遣退了朝臣，匆匆往后宫赶去。

君陌痕越战越勇，像是不知疲倦，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没日没夜的攻打上凰的城池，攻下了一座又一座，很快，就会打到上凰都城了。

“凰儿，你醒了。”看着床上的人儿缓缓睁开眼，上凰国主激动的老泪纵横。

“我这是在哪里？”看见上凰国主之后，南羽凰提出了疑问，她记得，她明明是在天泽的皇宫里，她明明同君枕离一同喝下了毒酒，可她现在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家，你回家了。”国主老泪纵横，想去握住南羽凰的手，却被她躲开。

“我没有家。”南羽凰冷冷的回道。

“凰儿，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怪我当年为了自己害了你母妃，还冷落了你那么些年，让你上战场，让你和亲。都是我的错，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是你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你若不好好活下去，怎么对得起你那身在九泉之下的母妃。”国主说着，声音听得出来的颤抖，还有乞求。此时此刻，完全是一个父亲在请求自己女儿的原谅。

“够了，你没有资格提我母妃。”南羽凰看着她的父皇，好像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仔细的看过他了，他老了，老了好多好多，可即便如此，她也无法原谅他当年害死了母妃的事情。

南羽凰将头转向里面，不愿意再去看他，许久她才开口道:“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国主听见这话怔了怔，脸上尽是失望，可还是应了声:“好，好。”

待国主起身离开后，南羽凰转过头，看着他那步履蹒跚的背影，心底一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恨了他那么多年，或许，也是时候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