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声鸣叫、原本无月的夜晚此时月悬当空,暗黄的屋中,一点星火苗在风中摇曳仿佛瞬间便会陷入无边黑暗。
白玉尘抱着痛苦不堪的头醒来,整个人顿时痛悟,猛得弹跳而起,慌乱的套上那套喜服,推门狂奔而出。
夜色当日看样子还没到卯时,真是万幸!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仆人“大…大人!你!你…怎么在这?那…那前头那个……”
一身新衣的仆人早已吓的说不出话来,看他的样子如同见了鬼。
白玉尘暗叫不好!瑾儿!定是苏柔耍什么阴谋手段!他连忙喊道。
白玉尘“快!快帮我准备匹快马?”
仆人看着他发愣,随后连连应是。
月光下白玉尘纵马驰奔、一身红衣风中悬吊,夜风吹过他的脸颊,汗水须着他高挺的鼻梁一路而下,最后啪的一声砸在地面。
连接着心底那股迷雾、他终于明白一切!苏柔入白府时,白轩文早已有妻,她生的极白被称为雪夫人,那时候她与白轩文极恩爱。然苏柔入府之后,因她一生未出,而苏柔生有一女,其后那雪夫人便不知所踪。然天意弄人,谁想瑾儿竟是雪夫人的女儿,苏柔为了争宠竟把亲生儿子送人!而他…
白玉尘紧绷的弦随时便要断裂,脑中念头便是瑾儿平安无事!
按着记忆深处他一路奔到了京城东边那片漆黑腥红的小森林。那里是他的噩梦亦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一眼他便看到一袭红衣纤细女子,她屹立在林中,风吹起她的长发,周围竟毫无一人,送亲的队伍更是销声匿迹!
漆黑的夜看不清她的面容,白玉尘心头一颤,瑾儿该多害怕!翻身下马他快速便向前跑去,然一声娇呵响起。
白玉瑾“玉尘哥哥!不要过来。”
正在此时异变突出,林中窜出十多条黑色身影,黑夜中闪着寒光。
白玉尘已经来到她身边,一手握住白玉瑾的手,两人背靠立。十多名黑衣人瞬间便把两人团团围住。
白玉尘“瑾儿!你没事吧!”
看着蒙面黑衣人手持寒光的长剑,白玉尘握着柔软细滑的小手手心全是汗,另一只手下意识向衣袖摸去。
白玉瑾“玉尘哥哥!你…你怎么来了,你快走。”
白玉瑾惊慌的手足无措,她知道那些人是冲她来的,她怎能让他受到伤害!可恐惧充斥着她的内心,浑身瑟瑟发抖,白玉尘回握她的手嘴中不停安慰。
白玉尘“瑾儿不怕!玉尘哥哥会保护你。”
听得他的话,白玉瑾脸上露出满足的笑,能有如此之爱此生足己!可他的爱终究不是给自己的,她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涩。
黑衣人手持长剑徘徊不定。霎那间、人群中一声叫喊。
杀手“阻碍者,杀无赦!”
一人提剑快速砍来,白玉尘脚下一转一把拉开白玉瑾,那一剑硬生生砍在他手臂上,顿时,鲜血滴落。
白玉瑾“玉尘哥哥!”
白玉瑾尖叫一声,身子晃了晃,看着满脸痛苦的白玉尘,慌恐的小脸惨白一片。
一把搂住白玉瑾惊恐的身子,白玉尘立即撕下衣摆一角,一翻动作手早已无力举起。白玉瑾连忙接住那红布胡乱的往不停流血的伤口绑去。
他紧皱着眉,瞟了眼渐渐泛白的天,只要再坚持一刻,他们便安全了!必须想法子托住他们!
白玉尘“你们是何人派来?可知谋杀当朝命官是诛九族的罪。”
厉声怒呵,白玉尘脑中一片眩晕,浑身无力,便往白玉瑾身上倒靠。白玉瑾吃力的扶住他,神情紧张到极致,双眼便是慌张的四下观看。
黑衣人四目相望,显然白玉尘的话让他们有所顾忌,更不敢随意动手!
白玉尘心下颀喜,手臂已经包扎好,鲜血不再流,可失血过多让他双眼迷糊,险险晕觉。
正在黑衣人四下无择之时,人群一名黑衣人高声道。
杀手“大伙不要被他迷惑,他是在拖延时间。”
这一声如雷贯耳,十多名黑衣人瞬间提剑怒目扑来。
白玉尘暗叫不好!一把捞起白玉瑾就地一滚,避开攻击,然、黑衣人穷追不舍,闪着寒光粼粼的剑紧逼而致。
后背一阵疼痛,湿润的触感仿佛爬遍整个后背,他只能咬牙坚持。两人更是一地打滚一边躲避,显得狼狈至极!
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又岂是十多名刺客的对手。白玉尘遍体鳞伤,鲜血须着额头花了他的眼,可他依旧紧紧护着怀中人,不让她有丝毫损伤!
温热的鲜血滚烫白玉瑾的脸,看着满脸是血的人,她颤抖的手想替他擦掉眼角的血,心头如同被烙上火烫的印伤,双眼不由酸痛、潸然泪下。
白玉尘“乖!瑾儿不哭!”
白玉尘心痛的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可却留下鲜红一片。心中不忍,想要再次擦干净,手却无力垂下,他的瑾儿是纯洁善良美丽的,怎容有一丝玷污!
随着鲜血的流失,他脸上满是鲜红,辱角惨白。
白玉瑾“玉尘哥哥!不要再擦了!”
泪水须着抽泣声倾泻。白玉瑾哭的梨花带雨,想要推开他可却浑身无力。
白玉尘想要擦尽她的泪,刹地,一道剑光射来。
白玉瑾“玉尘哥哥!”
苏柔“不要!”
伴着一声尖叫,十多个黑衣看着一身粉衣的苏柔顿时惊慌,是退不是是进也不是。
止方“公子!”
止方惊呼一声,赤红双目看着那些黑衣人,厉声令下。
止方“来人!把他们拿下。”
顿时,二十多名捕快外加护卫从他身后纷纷向黑衣人扑了上去,不多时那些促手不及的黑衣人便被一网打尽。
此时天渐明亮,天边一丝霞光如同初生的新儿温暖人心。
苏柔“玉尘!玉尘!”
苏柔痛哭流涕的就要赶去,却被人按住在地,她不停的抑制嘶吼。
苏柔“放开我!作贱的下人放开我。”
无论她怎么漫骂也没人理她。
抱着白玉瑾的他颤动的手缓缓抚摸那面含微笑的脸,她脸上是满足的笑,嘴角的鲜血却不停直流如同一只破碎的花瓶。
白玉尘愣愣的呆了,为何变成这样?她腹部穿透那寒澈的剑头,原来赶急一刻瑾儿竟全力替他挡下那剑!
白玉瑾“玉…玉尘哥哥!你早已知晓了对不?”
她又怎会不知,自从见到小鸾那一刻,她便知玉尘哥哥已经知道了!
刚说完,她猛的吐出几口鲜血,白玉尘吓的束手无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大夫!找大夫!全然不顾流血的后背。
白玉尘“瑾儿不要说话!玉尘哥哥马上去找大夫。”
说完,抱着她便要起身,却被白玉瑾一把拉住。
白玉瑾“不…不要去!玉…玉尘哥哥,你听瑾儿说。”
说完,她重重咳着,如同只枯萎的花朵随时便是死去。
白玉尘心如刀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时他早已控制不住。
白玉瑾“玉…玉尘哥哥,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温柔的看着大姐,我多么希望…多么希望那目光是注视着我,多希望那温柔是属于我。”
说完,她又吐出鲜血。
白玉尘忙的擦掉她嘴角的血。无论她是瑾儿还是玉芳还是谁!只要她是瑾儿他就不允许她有事!
倏地,他脑中闪过一物,手从手袖拿出一个棕黄色的木盒。
白玉尘“瑾儿乖!不管你是谁,瑾儿你都要活着。”
他一手拿出深藏色的木盒,一边安抚白玉瑾。手上那一枚暗褐色的丹药便是前世净天寺大师救他之物,他特地千里求来只为这一刻。
白玉尘“瑾儿乖!听玉尘哥哥的话!吃了它你便会没事的。”
白玉瑾奄奄一息看着他,连呼吸都轻不可闻,可看着他因鲜血紧闭的右眼,再看着那红衣上全是鲜血。见他如此急切白玉瑾终于缓缓张开了嘴。
见此连忙喂给她,看着她吃下药浑身白玉尘松懈的下来,身上顿时痛入骨髓,浑身被人碾碎一般,背后几道伤口鲜血不止可见森森白骨。
白玉瑾含笑看着他,眼中如同星光闪烁一般,那眼仿佛要把他融入骷中。
白玉瑾“玉尘哥哥!能不能亲下瑾儿。”
他有些怔了,随即湿润香甜的触感,腥味萦绕在鼻间。突地、嘴中出现一物,白玉尘惊的连忙起身。
白玉尘“瑾儿你!”
刚说完,喉中那枚药便下了腹。白玉尘瞪大双目却看到她扬起灿烂的脸。
白玉瑾“玉…玉尘哥哥!当看到你奋不顾身宁死也要救大姐,那时我便觉得你就是个傻子,如今你还是依旧如此,芳儿突然明白了。”
白玉尘震颤看着她,悬着的心下一刻便要碎了一般。
白玉尘“瑾儿、你说什么!”
白玉瑾没有理他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声音更是愈来愈小。
白玉瑾“小时候!娘长的很漂亮,生的也白、别人都叫她雪夫人,可有天,娘突然把我送给奶娘,而奶娘的女儿却被苏姨抱走了……”
白玉瑾声音越来越小,疲倦的双眼终于闭上,呼吸永远停止。
白玉尘“瑾儿!”
撕心裂肺的声音震人心魂,怀中的人生机全没,白玉尘紧紧抱着她,泪水伴着鲜血流了下来。
白玉尘“啊!”
为何!为何上天要这样对他,竟然这样为何还要自己再来一世!硬要自己再体会这撕心裂肺,痛苦不堪的痛!
春意盎然,十里桃花香。己是初春时节,纵使春花盛开美艳奈何佳人而去。
京城大街满是盛装而行的美佳人,处于京城西北角的白府府门上封着大而白的封条,府中仆人早己散尽,一改昔日富贵祥然的景象。
白玉尘大病十日,十日后病愈才知之白府被抄,柳管家涉及杀人案被斩首示众,而杀的正是白轩文!苏柔同时涉及杀害白轩文案情当中,她更是众目睽睽之下派人刺杀他和瑾儿。应念及她与自己这个七品编修沾边只是被发配荒洲,永生之时不得再回京城。
据说柳管家被斩之日苏柔即无伤心流泪之象,却哈哈大笑口称报应。同时白府一桩旧案也被发现,白府正妻雪夫人尸首被发生在苏柔居住的清柔院后院水井中。被打捞时早己面目全非,只余寒骨一副,却被多年前她身边的奶娘认出。
白玉尘扶着桌案,太阳穴痛的厉害,他干笑两声!凭苏柔狸猫换太子,岂料黄雀捕蝉,螳螂在后。她自己又何不是中了别人的招!对于她这个亲身母亲白玉尘便无太多情感,可人伦道德如此,又怎能看她当真命丧黄泉。
天道因果往复无常,到底自己错了两世,难道自己至始至终心爱的人到底是奶娘的女儿玉芬吗!如今她又在何处?
玉芳在自己中举那天,因听自己出家便大病一场,便是从那时瑾儿才与她互换灵魂,但愿还能找到那苗疆仙娘的老妇人。
正当他思所之时,门咚的一声被人打开。
止方“公子!”
止方欣喜的看着面前的大活人喜极而泣。白玉尘只是默默点点,淡淡问道。
白玉尘“可找到那人?”
止方愣了下,直直看着他因病泛白的面容,垂眼眉头紧皱道。
止方“公…公子!”
动吱唔着说不出话来。当即便对上他紧皱的眉头,高声急道。
止方“听…听说苏夫人被发配路上跳湖自尽了,至于那人…”
话到一断,他停下不敢再说,如若说出实情只怕公子会难于接受。
白玉尘听了愣了下,心里有些闷闷不适,转眼盯着止方,丝毫不放过他任何表情。见他如同别扭的小孩,白玉尘顿时厉声怒呵。
白玉尘“说!”
止方吓了跳,连忙闭着眼喊道。
止方“找到苗疆别人说她死了!”
止方哪里敢说其实是白玉芳死了,只好编谎言,谁想白玉尘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止方“公子!”
满山春梨枝上娇,宛如佳人舞白裙。
遍山野里嫩的绿,深山幽谷藏阿娇。
正是应此时此景。
又是十日后,京城西方十里外遍地梨花的山上,在一片满是嫩绿幽深的山谷,白玉尘把白玉瑾永远葬在这里。
站在开满梨花的小山坡上,他看着面前的深谷,心如同深海一般幽深波涛汹涌。
他又怎会不知事实!只不过寻求期盼而已。自古他便不信鬼神之说,人又怎可起死回生、性情大变!
期盼与希望被抹杀在脑海中,他的重生就像一场笑话,道是天意不可为,还是老天捉弄他,脑中不由浮现那一幕幕。
她轻捂着唇角,眼中笑意依旧灿烂骂了他声
白玉瑾“呆子,怎么还和以前一样笨,爹爹骂你不知道反驳吗?”
还有她愤愤不平,俏皮抱怨的声音。
白玉瑾“爹爹也真是的。”
她欢快如沫春风的笑脸,高高扬着手得意般的把那惊喜小心捧到自己面前。
白玉瑾“这是我新买的,你看!像不像之前你的。”
还有她可怜兮兮哀求自己原谅白轩文的场景。
白玉瑾“其实这是爹爹给我银子买的,不要再和爹爹置气了。”
第一次握她的手时她的手很细很暖,让自己也受感染。第一次见她在自己面前哭的花容失色,梨花带雨狼狈不堪的模样。还有第一次把她拥她入怀时她的瘦小与脆弱让自己只想护她永世。
白玉瑾“你会娶我的对吗?”
他唯一给她的承诺,她笑的如初春的花朵娇艳欲滴,高兴的眼仿佛天上的繁星闪耀着,那眼中装进一个个小小的他们。
还有她充满期盼、边流泪边写下的三个字带她走。以及她惨白的容颜和惨淡的笑。
白玉瑾“白玉尘、你负了我。”
她喘着粗气,痛苦不堪、难受却苦苦哀求的样子。
白玉瑾“爹!求你了,看在瑾儿快死的份成全女儿吧!”
还有得知他们能相守时,她满面春风激动不己的笑脸。
白玉瑾“玉尘哥哥!”
再次佣她入怀中时,她柔软无骨消瘦的身子。她落寞凄凉、孤单,坐在窗边日思夜盼,不知自己何时何地的不安惶恐。
误以为自己出家时焦急、慌忙、肝肠寸断吐血晕死的样子。
想到这白玉尘身子晃了晃,胸中闷痛猛的口吐鲜血,白衣顿时染上一朵朵血梅,双眼陷入黑暗。
止方“公子!”
止方急的大叫。一个月后,白玉尘终日抑郁寡欢、思念与后悔,终于大病而终。使他在弱冠之年便早早离世,成为史上第一个没有上任的状元郎。
幽深而又阴暗的空间内,无边的黑湖蹚过,湖面上浮着丝丝黑色,可见湖中不停挣扎的森森白骨。空气中飘荡着阵阵红影。湖面两边开着妖艳欲滴的彼岸花,花一直延伸到黑暗的尽头。
黑湖的上头,一座幽绿诡异的桥静躺着,那便是奈何桥。桥头上一身青衣男子无神的眼不时扫过桥上来来回回的人,不!那不能称之为人,而是鬼魂。透明的身体穿梭着,他们的脸上不时喜、不时悲、不时狞笑、不时冰冷。
记忆如同深水,犹若这黑湖恍如隔世又恍如昨日。看着桥另一头,老妇人手中永远不会停的孟婆汤,那些记忆在他脑中深根蒂固,他永远不想忘记。
桥头的孟婆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回头对他笑笑,举起手中的碗向他示意,意思为“你要不要来一口。”
他只是露出浅浅的笑表示不需要。他那笑有些别扭、难看,因为他早已忘记何为笑。
转头看向那一片开的璀璨的彼岸花,千年一过它们便会枯萎、凋零,而自己也会如此魂体消散于天地间,天间在也无他这一人。
他想这没什么的,只是心底那个念头没有实现总归不甘心。
他视线两次回到桥上,突然,他眼角瞟到那一抺纤细清瘦的身影,他如复众望、心猿乐马,虽已不知晓喜悦是何种感觉,可他此时整个人如同活了一般,一颗心扑通扑通激烈的跳动。
飘到那女子身前,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他惊喜慌急的喊道。
白玉尘“瑾儿!”
女子缓缓抬起冷漠、波澜不惊的脸,无神的眼扫了眼他。
未名声音“公子可是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