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吟（二）

〔视角二•女〕

我名白久安

是白家小姐

阴差阳错竟成了他的学生

祁陵煜

初次听见这个名字是于父亲口中

京城里最好的先生啊

定是个成熟严肃不苟言笑的大胡子老头吧

我这么琢磨着

谁料却毫无征兆地撞进了一双狭长好看的桃花眸

那是多好看的一双眼啊

藏在细框的金边眼镜后面

我竟是一下看痴了去

直到他轻轻颔首冲我笑

我才稍稍缓过神来

他确实是个好先生

还是个难得如此俊郎修长的人物

自入他门下起

对着他出神倒成了日常生活的一大乐事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离开书院前一晚

我去找过他

想来当时也是借着酒劲儿

胆子比平日不在了多少

隔天醒来

恍惚回忆起些片段

“先生

待我长发及腰

你娶我可好”

脑袋里“轰”的一声

面上似是要烧起来

啊，心下哀号

亏得本小姐一世英名

记不得他是否回答

连父亲同他作揖道别时

都未敢抬头与他说半句话

自己怎得这般不矜持呢

久安，久安

若是真的长长久久安泰才好

烽火淹没了母亲的泪，父亲的笑

连同兄长的那声“安安”也一并带走了

白家墙头的梅早已有了消息

奈何屋里的人啊

散了个干净

在外流离的日子

很冷

时不时想起他

那双眸子总是敛起星辉

还有那句带着笑意的“小姑娘”

像一场梦一样

很美

仿佛触手可及

但当你真正伸出手去

却又只是一片虚幻

我的先生啊

把“安”送给你

就将“久”留给自己吧

长长久久都是那个小姑娘

今早

碰见先生了

先生说

他要带我回家

可我又如何能同你走呢

小姑娘永远属于先生

而先生却只属于那段时光

于是装作疯了的样子

先生便兴许会放我走吧

眼泪忍不住淌了下来

却又装作不知

努力扯着笑脸

我的先生啊

还是原来的样子

很快

大名鼎鼎的祁先生要娶白家落魄的疯小姐的事儿

就在街坊、书院间传了个遍

但先生家中上下倒是喜气洋洋的一片

大小仆从管事也都挨个儿来开导我

无非都是在婚后幸福美满之类的客套话

有的也说先生待我如何如何的好

让先生如此上心的女子我是第一个等等

劝我也不要辜负了自家先生的一片情深

我也只有继续装着疯

无论他们说什么

都是胡乱一气咽进肚里

可笑我一夜流离失所

让先生看了笑话

如今他挺多不过念在往日师生情分

可怜我罢了

竟是让这么些人误会出了那样一层意思

倒也是哭笑不得

望着窗外刚刚挂起的大红绸子

一时没了言语

在这光芒万丈的京城里

真不知道自己如今算得上是什么

想当初

自己至少有资格同他站在一起

如今什么也没有了

还没脸没皮地赖着他

真真荒唐

“飒”

身后的青丝应声落地

真不晓得如此做为

是为了说服他

还是说服我自己

繁星似幕

同万家灯火连成一片

一颗惶惶之心

不知何处安放

索性反手捏了烛火

我的先生啊

如今才知道

您永远是您

小姑娘却再不是那个小姑娘了

往后

但凡路过书院

还是忍不住悄悄进去看上一眼

记起年少时说过

“先生不说话

我这样看着先生

就很好！”

嗯，是了

如今，也很好！

〔完〕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望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