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姐，你和老二他之间，不会……”范闲和范柔在前面并肩而行，范闲当然知道自己姐姐应该看不上李承泽，但是万一呢，万一李承泽对范柔有了什么心思呢。

　　“阿闲，”范柔知道范闲到底在想什么，“我和他之间只是一些很普通的关系，他刚刚那些话，不过是说给太子听的，你怎么也当真了。”

　　“谁知道他会不会起什么歹心。”范闲还是不放心，他对范柔身边的男人就没放心过。

　　“行了，我一会儿带着凝霜有事出去一趟，你先回家，至于你退婚一事，我想最晚明天宫中自有旨意。”

　　“好，”范闲闹了这么一大堆，不就是为了退婚吗，“对了姐，宫中陛下的口谕，是怎么回事？”

　　“你太瞧得起你姐了，”范柔知道范闲是怀疑这件事和她有关，“宫中之事，尤其还涉及陛下，那还真是我有办法的，不过这样也好，从此之后，滕梓荆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活着了。”

　　滕梓荆虽然不明白自己一个小小的监察院探子，有什么资格让庆帝记住，不过就像刚刚范柔说的，他此后可以堂堂正正的和妻小一家团圆，不必东躲西藏的了。

　　范柔和月凝霜上了马车，范柔想着刚刚见到的李承乾，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但就是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不是单纯的容貌之上的眼熟，而是一种感觉，从他言谈举止之中，好像隐约见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但那个人到底是谁，范柔却是记不起了。

　　“殿下，”李承泽刚刚回府，底下的人就呈上了一封信件，信封之上过于工整的‘殿下亲启’四个字反而显得有些别扭，“还是当日那位姑娘送来的。”

　　“你先下去吧。”

　　李承泽展信一看，居然也有些怔愣，范柔居然给他送了如此厚礼，和水利衙门相比，前几日那些小打小闹，都未免显得寒酸。

　　“范柔，范柔，”李承泽得了如此厚礼，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高兴，而是担忧，“你连水利衙门都敢碰，你到底还有多大的手段。”

　　李承泽看着手中的信件，上面写的都是太子在水利衙门之中党羽的把柄，上面甚至有一些是李承泽自己都不知道的，如果真能把上面这些人拉下来，那对太子来说必然是重创。

　　可是李承泽现在总是在想范柔，那个好像总是平和淡然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李承泽总觉得她好像在利用自己，没有证据，只是一种奇怪的直觉。

　　“小姐，”月凝霜把马车停在一处院子前，这是萧芷蕴几年前置办的，院子不大，地点也是闹中取静，少有人来，“到了。”

　　范柔拿过一旁的檀木盒子，里面是一张面具，纯黑色，还用了金色勾边，做的非常精致好看，待在脸上遮挡了大半的面容。

　　萧芷蕴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月凝霜没有进去，而是守在院子外面，防止出事。

　　“李承泽那边又派人了。”

　　“意料之中，他不信我自然要查，”范柔接过萧芷蕴递来的玉瓶，从中倒出三颗药丸，没有半分犹豫，直接一口吞了下去，“随他去吧，左不过就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人都到了吧。”

　　“他们不敢不来。”

　　范闲想着范柔和月凝霜的去向，他素来不管范柔生意上的往来交际，范柔也从来不和他说那些事情，之前在澹州时候觉得没什么，如今到了京都，他才发现范柔手里的生意，或许远比他想象的要厉害。

　　“范闲，在想什么呢？”滕梓荆看着坐在一旁，盯着地上出神的范闲。

　　“没什么，”范闲回神看了一眼身侧的滕梓荆，还有身后他的妻小，“滕梓荆，你走吧。”

　　滕梓荆明白范闲的好意，这也确实是个好提议，京都虽是富贵之地，但也是暗潮汹涌，藏污纳垢之处，滕梓荆一直希望得到安稳，如今自己身上的罪名得以洗清，一家和睦团圆，离开京都于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范闲，我……”

　　滕梓荆想说什么，但是他到底又该说什么呢，说我担心你，放不下你，这种话说出来不仅显得矫情，而且可笑至极。范闲自己的武功就不错，他又是司南伯的儿子，他姐姐范柔，也是个厉害人物，范闲安全不需要滕梓荆自作多情的保护。

　　只是滕梓荆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他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犹豫对不对，他和范闲之间好像一直都只是普通的朋友，又好像偶尔会有一些越距暧昧，从来都是范闲先退开的。滕梓荆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他有妻子，有儿子，不该有这些个想法，但是有时候他就管不住自己。

　　“想好你要去哪儿，我帮你准备。”范闲倒是没有滕梓荆那些纠结辗转，对他而言，滕梓荆就是他的一个朋友，到了时候自然就会分开的。

　　“我想想吧。”

　　滕梓荆这一想就想了一下午，想到范闲告辞回家，范闲回府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他原本以为范柔和月凝霜也该回来了，可问了府中的下人才知道，她们二人居然还未回府。

　　范柔坐在屏风后面，她已然换了一身衣服，和她脸上面具一样的黑色衣衫，用金线勾边，房间之中很暗，唯一的一点光影就是范柔面前桌上的微弱的烛光。

　　“想好没有，”萧芷蕴在范柔背后站着，相较于背脊挺直，坐姿优雅的范柔，她则随意很多，一开口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不耐烦和故作困意，“赶紧给个准话，没时间陪你们在这耗。”

　　“裴姑娘，何不在通融一二，这水利衙门着实不好插手。”

　　“通融一二，”范柔的声音不大，但却比平日更多了几分威严倨傲，“何大人当时侵吞赈灾粮草的时候，也是这么优柔寡断的吗。”

　　“裴姑娘，说笑了，咱们不妨各退一步，可好？”

　　“不好，”萧芷蕴伸了伸筋骨，“我们的条件早就谈好了，水利衙门之事没有的商量，同意你就给个准话，不同意您也就别在这墨迹了。”

　　“何大人，”范柔的声音紧接着萧芷蕴，“其实当时这件事，你并不是主谋，即使被查了出来，顶天也不过就是个流放之罪，到底可保全了性命。但若是我把东西交给当年的主谋，那个时候，你也就只是一个替罪羔羊了，孰轻孰重，你自己决断。”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必须把手中的东西交给我。”

　　“只先给你一半儿，等你把事情办成了，另一半东西，自会送到府上。”

　　萧芷蕴看着离开的背影，一时心中极为轻蔑，也不知道这么愚蠢的人，是怎么爬到那般高位的。

　　“这件事算是刚刚开始，”范柔起身推开窗户，“这京都城，还没到真热闹的时候。”

　　“李承泽这件事情上，我还是觉得你有些冒进了。”

　　“你知道怎么才是让人重视，害怕，甚至恐惧你的最好法子吗。”

　　“说说。”

　　“很简单，让人捉摸不透就行，人们最敬畏的，不是强权，不是势力，而是未知。所以我送他水利衙门这份厚礼，但却又把自己的行踪过往都告诉他，他看不透我，就越不敢随意招惹我，我们两个之间的交易也就越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