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好诗，今日诗会得此一首，留史册。”李承泽对这个范闲越来越好奇了，先是写出红楼这等奇书，现在又做了这首堪为当时第一的七言，明日之后，范闲之才名就会名扬京都了。

　　“什么人？”

　　范柔第一眼见到李承泽的时候，怎么说呢，眼熟，很眼熟，不是那种或许见过面的眼熟，而是与自己容貌微妙相似的眼熟，心中藏了多年的猜测，在她见到李承泽的这一刻得到了肯定，范柔彻底确定了自己的身世。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李承泽第一次见到范柔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惊艳，不能怪他轻浮，面对着范柔的时候，估计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人能稳重起来。第二个念头也是眼熟，范柔和庆帝太像了，不仅仅是容貌之上的相似，更像的是那种气度感觉，一样的霸道骄傲，一样的万物尽在掌中的云淡风轻，一样的高高在上睥睨众生。

　　她穿着精美华丽的衣裙，繁琐而不累赘，范柔很适合红色，她也很喜欢红色，如烈火，如鲜血的红色，肤如凝脂再配上一身火红粲然的红衣，惊艳高贵的同时也带着一份病态妖冶的魅惑。

　　红色的衣裙，乌黑的秀发，白皙的皮肤，就连发簪耳坠都是张扬热烈的颜色，如果在旁人身上，这么多艳丽明目的颜色碰撞在一起，大概是诡异而又可笑的。可她是范柔，所以即便是张扬如此，她依旧给人以清冷凉薄之感而毫不违和。

　　如果真要说的话，大概只有范柔右腕上的玉镯是她身上少有的温润雅致之色。

　　“凝霜。”

　　月凝霜看着身前尤不服气的谢必安，冷笑一下，面上露出几分让谢必安感觉羞辱的轻蔑，她率先放下手中抵住谢必安猴头的链剑。

　　“好功夫，”李承泽看着月凝霜沉默的站到范柔的身后，眸中尽是暗沉思量之色，他觉得自己好像错估了范柔的实力，“谢必安可是八品高手，姑娘的侍女一招就制服了他，估计得有九品身手。”

　　“凝霜修炼的身法不同于常人，以速度取胜而已。”范柔也不客气，直接坐到李承泽的对面。

　　“这么说，她不是谢必安的对手了。”李承泽给范柔到了一杯茶，刚刚因为庆帝和范柔之间可怕而又奇妙的相似而乱的呼吸，此刻也已经平缓下来。

　　“那也不一定，”范柔接过茶杯，随意地打量了一眼谢必安，“这种事情还是要比过才知道的，说不定凝霜能杀了谢必安呢。”

　　“是吗，”李承泽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不可否认，他有些紧张了，或许是因为范柔和庆帝之间的相似，又或许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坐在他对面，他依旧看不透的女人，“本王还真想看看。”

　　“那简单，不过结果恐怕只有一个人可以知道了。”范柔低头无聊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手腕翻转之间，杯中的茶没有洒落一滴。

　　“为什么？”李承泽自然注意到，范柔手上的动作。

　　“因为想要让他们两个用尽全力，以命相搏，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范柔把茶杯又递还给李承泽，“杀了我，或者二殿下自裁。”

　　“凝霜。”

　　月凝霜听到范柔的声音，放下手中的链剑，紧皱眉头看着谢必安的剑搭在范柔的脖颈旁。

　　“你是真不怕我杀了你吗？”李承泽好像突然很高兴，说话的语气之中都带着笑意，他接过范柔递回来的茶杯，直接如饮酒一般，一口饮尽。

　　“你不敢，”范柔毫不在意谢必安的长剑，“我今日若在你这有分毫损伤，明天朝上东宫那位可不会轻易放过你。我若死在谢必安剑下，那么给我陪葬的一定是二殿下以及你的母族。”

　　李承泽看着范柔，他目光如炬，既深邃也危险，如正在蛰伏伺机待发的猛兽，冷酷而又残忍，任谁被这种危险的目光直狠狠地盯着都不会好受的。但偏偏范柔好像没有察觉到一样，她伸手拨开谢必安的剑，动作轻柔自如地好似在调香抚琴。

　　“说说吧，”还是李承泽先开口了，“范姑娘特意来找我应该不会只是为了让我见识一下，姑娘侍女的身法吧。”

　　“殿下不妨猜猜。”范柔的神情变了，那里还有刚刚的高傲冷酷，明亮娇媚的语气眼神，当真似一个少女。

　　“莫不是范姑娘想要交我这个朋友。”李承泽已然吃过一次亏，自然不会上第二次当。

　　“朋友，”范柔的语气之中带着好像孩童的胡闹以及厌恶，听的出来她不喜欢这个词，或者说不喜欢用这个词来形容她和李承泽之间的关系，“比起朋友，我更喜欢合作者，因利而聚，利散则去，干净利落，没有那么多无谓的牵扯。”

　　“所以，你要跟我合作。”

　　“为什么不呢？”

　　李承泽在琢磨范柔今天到底有什么来意，难道当真只是为了跟他谈合作不成，虽然一切都合乎情理，但李承泽就是觉得不对。

　　“我以为范姑娘跟太子应该更聊的来。”

　　“这话也对，”范柔并不反驳，她可以跟李承泽，但不会只和李承泽合作，“不过聊得来是聊得来，合作是合作，两回事儿的。”

　　“原来是这样吗，”范柔的话李承泽不信，却也不怀疑，“那范姑娘要怎么跟我合作？”

　　“内库，我要内库。”范柔并不在意李承泽的试探，她干脆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父皇下旨赐婚，只要范闲娶了林家郡主，内库就是范闲的，听闻范家姐弟的关系素来亲厚，到时候你从范闲那里来内库不就好了，那里要跑这里来跟我谈合作。”

　　“阿闲不会娶那个林家郡主，而我想要内库，就只能自己慢慢谋划，第一步，就是给自己找个有利的盟友。”

　　“范闲不娶林家郡主，”李承泽对此倒是深感意外，而且他对范柔的态度也是一时捉摸不定，“那范姑娘就任由他如此胡闹。”

　　“怎么就胡闹了，”范柔对此的态度也是出乎李承泽的意外，“我弟弟不喜欢就不娶，那里劳的二殿下在我这挂问来。”

　　不喜欢就不娶…吗？只因为他是你弟弟，就无条件支持他的一切，不在意任何得失吗？

　　李承泽听到范柔那句理直气壮的‘我弟弟不喜欢就不娶’，不知为何，心里居然有些羡慕如今素未谋面的范闲了。

　　“那，我帮范姑娘争夺内库，那日后内库就是我的了吗。”李承泽料定范柔不会答应，她绝不是甘愿屈居人下之人。

　　“当然不是，”范柔果然反对，“不过只要内库不在东宫那边不就好了，而且……”

　　范柔凑到李承泽耳边，低声地念了几个人的名字。

　　“我帮殿下想办法，铲除了他们可好。”

　　“他们可都是朝廷重臣，身后的关系势力错综复杂，你能铲除他们。”

　　“试试看。”范柔虽然嘴上如此说，但是只要看着她的神情，轻蔑而不屑，还带着些高高在上的倨傲。

　　“好，我答应你，我们合作。”

　　“一场双赢的合作。”

　　李承泽看着范柔，他在想幸好，幸好这个捉摸不透的危险女人即使不是他的朋友，但幸好也不是敌人，李承泽不想要一个如范柔一般的敌人。

　　“还有一件事，”范柔转动手腕上的玉镯，“我弟弟范闲，殿下如果只是想要和他做一个朋友那最好，不要试图拉拢他，或者起利用他之心。”

　　范柔话到最后，神情逐渐冷厉，锋芒毕露之下更让人心惊，她在很认真的在和李承泽说，不要碰范闲，不要碰她的底线。

　　“否则呢？”

　　“殿下不想与我为敌，我也想和殿下有始有终，顺利的完成这场双赢的合作。”

　　“你威胁我。”李承泽双眸微眯，眼中凌厉一闪而过。

　　“亦是提醒，”范柔丝毫不惧，然而转瞬之间她又变了神情，“二殿下，你也应该理解一下我这个做长姐的对幼弟爱护疼惜之心，不是吗？”

　　李承泽觉得范柔这个人绝对是个妖孽，刚刚还和他针锋相对的女人，神情凌冽矜傲，如出鞘之剑般凌厉锋锐，然而呼吸之间，神情骤然改变，眸中微光闪闪，眼眶隐约泛红，神色坚毅之中更多的却是女子的温软，故作坚强而轻松可见背后的胆怯，眉头紧皱，轻咬下唇，楚楚可怜，活脱脱就是一个单纯无害的富家千金，当真是人如其名了。

　　李承泽看着范柔，一时也移不开目光，如此容貌，如此神情，即使刚刚已经见过范柔的真面目，但是两相对比之下，不知为何，好像更添一份风情。李承泽知道他必须把视线移开，不能继续看范柔了，否则，否则如何，李承泽也说不清楚，但是总不会是好结果的。

　　“二殿下，”范柔看着李承泽的样子，起身准备离开，神情已然是刚刚初见之时的淡然清冷，“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你刚刚那是什么意思。”李承泽抬头看着范柔的侧颜，尊贵出尘，仙人而不及的容貌。

　　“只是为了告诉你，如果我愿意，我可以轻松地让你输得血本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