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篇:水神长女

润玉眸似北斗星辰，不移不转，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润玉心之所向，九死不悔！”

水神爹爹似为所撼，面色凝重深深瞧了润玉一眼:“好，今日夜神之言本神记住了，还希望夜神切莫要忘记今日所言。”

“妍儿，我们走吧。”水神爹爹携了正莫名的君妍和一脸糊涂的锦觅前往天帝所在之九霄云殿，将润玉撇于在了北天门外不管不顾。

飞过一片金芒霞光，她隔着连绵起伏的云彩回头看一眼润玉，但见他仍跪在那片如火如荼的早霞之中，魇兽正用头颈低低蹭着他的手背。

不知是否错觉，君妍竟觉得那身湖蓝的背影好似一弯迷失在清泉里的月亮，孤寂却忧伤。

“小鱼仙倌…”

·

刚至九霄云殿门外，便闻一阵钟鼓琴瑟之音，看门仙侍拂尘一摆唱喏：“水神仙上到！”

“快快请来。”殿内传来爽朗一笑，声如洪钟，应是天帝太微。

水神爹爹携着君妍与锦觅一前一后步入殿中，殿心之中有一司乐的仙倌正背对水神爹爹铮铮奏乐，周遭两溜紫檀几案旁诸仙济济一堂，想来正在赏琴。

天帝一派兴致盎然“水神来得正好，素闻水神通音律，正好请水神品评一二…”在瞧见水神爹爹身后的君妍时话语一顿，他面色疑惑一番动荡。

坐在左侧殿首的天后荼姚，硬生生将脸拉得飞流直下三千尺。

殿中诸神，除却背对殿门操琴的乐司，无一不将眼光纠结在君妍与锦觅的面上，水神爹爹漆黑的眼带着亘古不变的清寒投向殿首，双手却在袖摆下越攥越紧，指节泛白。

淙淙琴音间，无言。

一泓秋水萧飒商音过，琴声渐行渐急，铮铮然若金戈起、铁蹄踏，羽音高亢连绵，终在变宫音处“砰！”地挣断一根弦，似一个咒语訇然委地，破灭无声，殿中诸神骤然回神。

乐司抱了古琴起身，天青色衣摆一旋，一个傲慢的颀长身影回转过身来。

是旭凤。

一旁仙侍自其手中接过崖琴，旭凤一甩袖在殿首右侧次位上翩跹落座，神色漠然。

荼姚不屑于顾，没好气道:“水神你这是什么意思？九霄云殿岂是她们精灵之辈随便踏入的？”

“水神莫非是有要事相商？不如各位先行散去，改日再一享天籁。”

“且慢！”忽然一声，水神爹爹挥手一抬制止了正准备告去的神仙们，盯牢了太微，墨色凝固的双眸像要洞穿所有，太微的面色闪烁。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想请天帝收回小女觅儿身上这五千年火阳相冲之力。”

“小女…？”荼姚的面色顿时惊变。

水神爹爹眼中凿凿，掷地有声道:“不错，君妍与锦觅乃是我与梓芬之女！”

旭凤的眼中光彩流转，眨眼之间仿佛春暖花开，万物复苏，虽然素来晓得他喜怒无常，十分习以为常，不屑深究到底怎么他忽地又高兴了。

殿中诸仙诡异肃静了片刻，本借余光偷瞧君妍的神仙现下皆名正言顺地瞪着看，穗禾座次离她最近，偏偏眼神带着几分的不善。

太微几分浑浑噩噩，迷惘失神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荼姚吃惊过后有忐忑稍纵即逝，突然脱口一笑，道:“水神你别被这俩精灵给糊弄了，一个真身是葡萄一个真身是柚子，那日诸仙有目共睹，若说是水神和花神之女，未免荒谬！”

荼姚一语惊醒众仙人，纷纷点头称疑，狐狸仙故作高深状抖了抖。

“你还别说，锦觅和梓芬长得的确有几分相似且不说，就这小妍儿就简直和梓芬一个模样刻出来的。”

“天后所言极是，仙上莫要认错了！”穗禾附和道。

水神爹爹暖暖握住锦觅和君妍的手，冷然瞧着天帝天后道:“不劳天后挂心，若非人心险恶，梓芬怎么会在君妍与锦觅诞生之时起便施术压制其真身灵力！”

“天帝可知当时花神因何仙逝？”

太微一楞，轻咳了两声，面露尴尬之色，反而荼姚的面色骤降，急忙抢话道:“花神之逝实乃天命，《六界神录》有载，花神本是佛祖座前一瓣莲，入因果转世轮盘本应湮灭，不想错入三岛十洲为水神与玄灵斗姆元君所救。”

“此逆天之行，终必遭惩戒，花神寿终不过灵力反噬之果而已，水神昔年出手相救时就该料到有此因果之报，这怨不得他人。”

水神爹爹沉重闭眼，再次睁眼伴着冷冷一笑。

“说起《六界神录》，其中也有记载业火乃破灵之术，分为八十一类，琉璃净火居其首，又分五等，毒火为其尊，噬天灵焚五内，仅历任火神掌此术，当年…”

“夜神殿下到！”殿内一干人正屏息听在兴头上，门外仙侍一个长音唱喏却恰将水神爹爹给打断。

润玉不疾不徐步入殿来，带过一阵湖水般的夜风在锦妍的身旁站定:“润玉见过父帝，见过母神，见过水神仙上。”

润玉的目光淡淡擦过，泛起一圈静默的涟漪又迅速消散而去。

荼姚本来拧眉抿唇面色紧张，似乎生恐水神爹爹下一个字便是什么惊心动魄之言，现下却稍稍纾缓了眉眼，松了口气，似乎从未如此高兴见到润玉。

“润玉我儿，不必多礼。”

“听闻父帝近日得了上古绝音，润玉挂星布夜故而来迟，如此看来果然是错过一场精彩的表演，平生憾事又多添一桩。”

润玉温和一笑，低头轻摇，似乎十分遗憾。

“水神可知锦觅真身为何？水神若不告知，本座又如何解其火灵呢？”太微却心不在焉接着望向水神爹爹，似乎又抱着一丝的希望。

殿中诸仙随之屏息似殷殷盼着答案，君妍亦不免好奇自己和锦觅的真身究竟是个什么了不得的物什。

“锦觅和锦妍生于霜降之夜，能栽花唤水，体质极寒，君妍真身乃是一朵六瓣冰莲，而锦觅乃是一片五瓣的霜花。”

“君妍亦是长女。”

“妍儿，不知水神仙上所言究竟是为何意？”

水神爹爹无波无澜看了看润玉，并不言语。

太微起身自云阶上缓步而下，站定在锦觅面前，闭眼叹息间，一缕清风汇聚至灵台溢出印堂，伸手，这无形之风在其掌心化作一点亮光，瞬间泯灭。

他转身看向一旁的君妍，又是一缕清风汇聚至她的灵台，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带着几分慈祥地摸了摸君妍的小脑袋。

水神爹爹左手握了君妍的手侧身退了一步，望着天帝太微，眼中全然无温，右手自袖中一动。

荼姚在上座霍然起身，眉眼焦灼。

剑拔弩张间，润玉突然迫不及待出声:“父帝之意…莫非妍儿是仙上之女？！”

润玉满目不可置信，似惊似喜似释然，神色轮番交替，自打君妍认识润玉以来，从不曾见他情绪似今日这般起伏波动过。

“君妍就是水神的长女，她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了。”

语落，水神爹爹眉头一皱，审慎看了眼润玉，而润玉澄澈的双眼却不避讳直直看向君妍，眼底有什么满得近乎要溢出来，唇角勾着一抹清隽的笑，丝丝入扣。

君妍投桃报李，亦朝他笑了笑。

这是认爹爹套餐吗？认爹爹送丈夫，还带买一送一的？

看着二人的互动，狐狸仙第一个叽叽喳喳的跑过来反对:“这小君妍许配给了润玉，那我凤娃怎么办呀？虽然觅儿也不错，可…”

“妍儿，你愿意吗？”水神爹爹道。

一时都将目光转向于了君妍，还未等她回话，一旁的旭凤倒是抢过话语权:“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

还未等旭凤说完就被荼姚呵声阻止道，虽说她不喜润玉以后有水神这么一个靠山，可更不愿她的儿和那个狐狸精的后人在一块。

旭凤不再开口，眼神却期盼地看向君妍，这一刻，不止旭凤，很多人都等着她的答案。

君妍看向润玉，见他淡定的站在那里，仿佛镇定如常，眼神里充满了希望，可她好似从他的眼底看出了润玉紧张和忐忑。

君妍轻轻一笑，宛如春花盛开：“和小鱼仙倌成亲嘛？自然是好的。”

“我当然愿意。”

润玉心中一定，不禁弯唇浅笑，看向她的目光温润明澈。

虽说如此，君妍在看向他那充满希望的眼神，真的不忍心拒绝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