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吁！”一声马嘶划破街上鼎沸的人声。

楚瑶在车里差点一个不稳摔了下来，外面一阵喧哗。

“楚凌！怎么回事？！”楚瑶使劲扶着车壁，努力稳住身形。

“主子，有人突然从左边小巷冲了出来，撞到了我们的车，马受惊了。您稳着点！”

小几上的糕点咕噜噜地滚了一地，袖炉也掉地上了，还好炭火早已熄灭，只是烟灰撒了一地毯，马车上银铃乱颤，车内一片狼藉。

要不是她一时睡着了，猛地被惊醒，慌乱之中只能堪堪稳住身形，根本来不及顾着桌上的东西，不然也不会这么狼狈。

可是马车剧烈的摇晃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愈演愈猛。楚瑶知道楚凌的能力，若不是出了什么事不会让马车摇这么久。她想掀开帘子看看出什么事了，可是根本就腾不出手，除非她想直接摔出去，只能朝楚凌喊道：“你在干什么！给我马上停下来！”

外面吵闹声越来越大声，好像还不停有人靠近。楚瑶撑着车壁仔细听着车外的动静，除了楚凌奋力招架的声音外，隐约还能听见呜呜的野兽般的怪声，她不明所以，心中纳罕。

好不容易睡得这么安心，这都是些什么幺蛾子，心中一阵烦躁。她一咬牙，直接抓住马车的窗框，身子借力往前一倾，摇晃着抓住门框，一把掀开车帘。

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马车周围全是人，乱腾腾的一锅粥似的。离得远的是看热闹的长安各坊民，而她马车周围，准确的是她的马周围，乱哄哄地围了一群大汉，虽然她并不认为她的马有什么特别的，但她的马现在确实被惊得乱蹬。看情况是正在她的马下面找着什么，她这才注意到有一个跟黑乎乎粽子一样的玩意儿正在马蹄下东躲西藏，那呜呜的怪声就是‘它’发出的。

“什么东西？”楚瑶不禁出声道。

听到她声音楚凌才发现他主子正一手抓住门框，一手扯着帘子，摇晃的站在马车边缘，正低头看着马车下乱窜的一群人，丝毫不在意她随时有摔下车的危险。

楚凌被她吓得马缰都快脱手了，立马转头向她喊道：“主子小心！快进去！”

楚瑶被他这一喊，心里很不爽，抬眼瞪他：

“你喊什么喊！我很想跑出来吗？你要是早点能把这破马车停下来，我会这么吃力地站在这吗！？废物！”

楚凌知道他主子这是真的生气了，不能这么下去了。

“主子你扶好了！”

楚瑶立马抓紧了门帘，知道他这是开窍了。

只见楚凌飞身而起，踩着下面人的肩背轻松落地，然后以迅雷不及也之势一个扫腿，划倒了最近的几个。那几个人本就弯着腰在马蹄下逮‘粽子’，被楚凌一绊，要么直接仰倒了下去，要么摔了个狗吃屎，围观的人群立刻发出一阵叫好声。

“果真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楚瑶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楚凌立马踢开他们，手法利落地将其他几个人从马车下面拎了出来，一掌拍得远远的。楚凌的动作看似简单，但是楚瑶知道那一踢一拍中，蕴含了多大力量。接着楚凌麻利地将那个始作俑者——黑乎乎的粽子一把拽了起来，一手提起，然后足尖一点翻身上马，一把扯住缰绳，双腿猛地一夹，那马发出嘶鸣，前蹄蓦然腾空，然后重重砸向地面。

“总算安静了。”楚瑶松开已经抓得发红的手，呼出一口气，“明天就让楚凌去马厩洗马吧，不能再等了，保命要紧。”

坚绝地做了决定后，楚瑶站稳身子，马车旁是满地打滚的汉子，周围的坊民兴致勃勃地指指点点。

“主子你没事吧？”

楚瑶这才看到楚凌手上那个正张牙舞爪乱扑腾的黑粽子，抬抬下巴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楚凌将右手举起来看了看，答道：“回主子，是个人！活的！还咬人！”

“人？什么人打扮成这样？”楚瑶心中疑惑，但也不想多管闲事，今天这一遭就算自认倒霉了，“扔出去，回酒楼。”

楚凌得命，一把将那东西扔在了那堆大汉中。楚瑶也准备转身进车中。

那黑粽子看被人扔了回来，立马腾得一下站起来又往马蹄下钻，刚刚安静下来的马儿看见他跑过来又开始焦躁不安的踱蹄，鼻孔里嗤嗤地喘着粗气，马车又一个颠簸，楚瑶也跟着一个摇晃。

“你个小兔崽子，信不信我把你屁股打开花，让你哭着找娘！”楚凌下马将那个脏兮兮的人拎着衣领提了起来。

“我没有娘！！你要打就打！”那小孩儿声音不大，可听起来一股子狠劲儿，梗着脖子竟一点也不怕楚凌。

楚瑶居高临下地看着，之前那小孩一直蜷缩着身子，现在伸展开一看，竟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只不过身形比一般的孩子瘦小了许多。

“人不大，胆子倒是不小！”楚瑶扶着车门边幽幽道。

那小孩闻声转过头来，目光相接，竟让她忍不住皱眉。

这少年的瞳孔居然是赤红的，眼神凌冽寒冷，散发出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压迫感，看得楚瑶心中一凛。

好一个狼崽子！

“诶诶诶......冲撞了哪位大人夫人少爷小姐的尊驾.....真是对不住了！让让，让让啊，我这里赔个不.....哟！我还当是谁呢！这不是庆楼的楚老板吗，还真是难得一见呐！”

一个身材肥硕，头上插着大红花，手拿团扇的中年妇女挤了进来。她跑得急，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脸上的脂粉厚重得仿佛马上要垮下来一样。

楚瑶别开那少年的目光。明明她才是站在高处的那个，可她却觉得，他在平视她。目光相错的那一瞬，心里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丝落荒而逃的感觉，这种被人压制的错觉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