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沈暮.皇后接连着几日阴晦，压的人透不过气来。时至初秋，却已燥热难当。日央，次翻衾，薄阳问津，阴晦减退，闲来拈花烹茶，绕云弄影。闻天气渐渐爽朗，时至申时中，离用膳之际，仍存片刻，既而唤来扶荔，言道：这几日都闷在画殇楼里，未见出去走走，人都要闷坏了，界时乌云渐散，本小主想出去散散心。扶荔喏了一声，遂出去打点，我自顾略稍梳洗。少顷，扶荔已备，既而随我出行。碧竹如洗，枝上花低，平日密密匝匝，界时却被浓露压制，显得疏散，不如往日亭亭。方行片刻，即散起细雨，悠悠秫秫，惹弄花木。扶荔闻雨，道：小主，这天倒怪了，方才晴朗，现今又飘起雨来，不如回去罢，免得着了凉。闻言，我将手拢于袖中，笑靥盈盈，即复其言，道：这点小雨，不碍事的。倒是大有趣味。言毕，步伐略缓，一步一流连，雨色涟涟，空濛凄切，口中喃喃念道：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太白半阙，撩动心弦，驻足于一株苍竹之前，信手拈来其一叶，阖于掌心，细细端详。不料雨声渐密，大有倾盆之势。心下一惊，遂疾行至道旁一亭，以为避雨。方至，闻匾额之上，勾金描着三个大字‘兰未亭’。方顿，霎见一名丽人，亦行望此处，烟雨朦胧。不知来人，即静静侯于此，避雨而待其。

顾归雁.娴美人炎夏已过，刚入初秋，虽不似酷暑，却亦无凉意。用罢午膳，睡意袭来，伏在榻上，不觉沉沉睡去 悠悠转醒，唤来浅璃，方知申时已过半。屋外微风习习，想着已是多日不曾出过这暮桃馆，言道：闷在这屋中已是许久，今日不似那几日般燥热，本小主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浅璃应了一声，遂过来帮我梳洗 一袭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手挽点月青罗软纱，玉翼附蝉髻斜插白玉雪茫簪，肤若凝脂，眼如秋水 寻了条小路，与浅璃慢慢走着。初秋，依然繁花胜锦，英落缤纷。不想，刚行不久，便细雨纷飞。望望天色，乌云渐渐聚拢，这雨，怕是停不了了。忽的瞧见前面似有一凉亭，遂携了浅璃行步向前 行至亭前，却见一抹倩影立于亭中。一惊，方看清原来是静贵人。连忙福身】静贵人吉祥。身后浅璃行礼奴婢给皇后请安。

沈暮.皇后泠秋唤雨晚来急，骤雨烟波逆良辰。待其行至此，放看清来人，面孔却是生疏，扶荔知我甚少造访他人，即是不知此人，遂上前道：小主，这是新晋的暮桃馆颜常在。闻言，我略颔首，未作多辞，不加藻言。眸色如雾，飘忽不定，融于雨中。 天色渐暗，不知是因雨，还是因时？雨恨云愁，烟波浩渺，三尺之外，皆是弥蒙。闻其唱礼，笑靥盈盈，道：小主不必多礼。声轻若无，渐渐在雨中湮没，直至殆尽，声殁心殁。 天色晦暗，四周潮气弥漫，污秽之臭甚浓。我道：已是申时末，小主出行，是为那般？小主看似行色匆匆，是有何急事？言毕，倚栏而坐，待其言

顾归雁.娴美人闻其声，遂起：谢静贵人。拿出帕子，拭了拭面上的雨水，方才行的急了，几缕碎发散将颊边，素手轻抚于耳后 闻言抬首，与之对视一眼，复垂眸，浅笑，轻声答道：明夏并无急事。只是多日不曾出门，有些闷了，见今日天气正好，便出来走走。却不想天公不作美，竟下起了雨，因避雨，行步略有些急，静贵人见笑了。 言毕，静立于旁，不复言语。

沈暮.皇后大雨滂沱，景色凄迷，月影渐现。这几日天黑的越发早了，重重宫闱，凄凄切切，手执大权如何？得尽天下如何？历朝历代皇帝，万人之上，不仍称孤道寡，那般自嘲。何时，我曾想过，若上天能冲尽这物欲横流，权势当道的紫禁城。那即天下安康之日，不远了…… 闻其言，不经心苦叹一声，神思方定，细细打量其，复道：那小主一身华服，妆颜得体，又是为何？莫非……小主也与那些乌合之众一般…… 言毕，故作停顿，暧昧一笑，眸色泠泠。三千溺水怎能只取一瓢？陛下即便雨露均沾，却定有不周之时。现宫婢与他人之间私通，亦乃常有之事，陛下志于前朝，无暇顾及，贵妃之位尚且无人，荣妃位高权重，不过虚华无实，其秉性不与世争，亦未严正此风。 想必其心思慎密，自然会晤我意，心下略有好奇之心，亦有除彼之心，笑靥盈盈，待其言。

顾归雁.娴美人秋雨潇潇，忧思渺渺，暮色将近，残月淡现。昼渐短，夜渐长。这深宫内，谁不想有那一席之地，只是，这里，最不缺的，便是那花容月貌吧年轻又如何，貌美又怎样，如花美眷，终究敌不过似水流年。纵是再美的人儿，也经不住这日复一日的痴痴等花有重开时，人无再少年，最美的年纪，却无人欣赏，就像那姹紫嫣红开遍，却无人赏其美色，嗅其幽香。不过也罢，有人爱故是好事，无人，就顾影自怜吧闻言略微一愣，随即明了。原来……呵，竟以为我会与那旁人……这倒是个好借口，本可反唇相讥，只是，我并不想与这皇后结梁，在这儿，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来得好。何况，听闻这皇后性子素来恬淡，若能真心相交，亦是不错思及此，唇边扯出一抹淡笑，言道：姐姐说笑了，归雁着此并无他意，只是不想白白辜负了这韶华正盛的年纪，纵然无人赏。这宫中女子如此之多，圣颜难见。若是不放宽了心性，想开一点，又怎能……又怎能熬过一生。不点破，想来这皇后，已明白话中所指言罢，微微一笑，眸中带了几分黯然

沈暮.皇后烟波浩渺，常言道，江南女子如秀水，界时，由我看来，此雨却敌上倾国倾城之人。世人言，女子善变焉。不料天公也乃女子？惊雷掠过，面色煞白，心犹惊恐，只碍有人于此，不得发作，略略抚心，细喘不止，故觉失仪，方气定神闲，笑靥柔柔。 顷之竞看千叶动，入耳高低若巨浪。杂花乱絮横斜舞，埃碎石走仓皇。肩头案上拂未及，惊雷一声已过墙。万木偃仰枝索索，飞雨连翩入深廊。方怵壁间水惊碎，又嗟湖心弱柳伤。正如此阙之言，仓皇惊碎，骤雨倾盆。颜常在未颇藻言，寥寥数语，旋即点明心意。 夜雨苍苍，看来今日即是敢不回去了，于此耽搁一阵，有人配我即好。遂复其言，道：美人之意，本宫已是会晤。本宫仅看美人年轻气盛，韶华正茂，不免有所不策之想，不过提点一番，若有不到之处，还望美人不羁此嫌，看开些，本宫也是为了美人好。 闻其言辞，略有拉拢之见。我心高气傲，自是忤逆其心，遂言道：美人自是聪明人，己身与君，孰轻孰重，心知肚明，谁没有犯错之时呢……若常在真是有约，待雨停了，大可放宽心去，了断此事，今后便再无他嫌，一心侍奉陛下方是…… 言毕，笑染眉梢，暧昧盈盈，字字如绵，融于雨中，缠缠脉脉，久久不得消散。

顾归雁.娴美人黛色夜幕碾过万千尘嚣，虽已是入秋，天气却一如盛夏般善变。惊雷乍起，兀的一吓，心下略惊，鼻息稍快,素手轻抚。视线微转，却见面前人儿面色蓦地煞白，以手抚心，片刻，又恢复端容 雨疏风狂，散落一地残花，触目惊心。绮丽年华，繁华落尽之后，徒留满地沧桑，寂寞苍凉 墨云拢合，大雨茫茫，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去了。这皇后亦是聪明之人，不必多说，心已明了。巧笑倩兮，柳眉微弯，当下言道：如此，那归雁在此谢过姐姐了。 -闻其所言，心中微叹，本想示好，只可惜别人不领情，唉……不过是想寻个能说话的人儿，呵，看来是痴心妄想罢，这偌大的后宫，竟连一颗真心都寻不到 嘴角笑容渐渐隐去，眸中带雾，眼波轻转，望亭外雨茫茫，眼角眉梢，云淡风轻：己身与君，自是君为重。归雁虽不如姐姐这般端庄贤德，这些还是懂得。一入宫门，不论身心，皆属帝王，再无他想。何况归雁仰慕圣颜已久，自是一心一意，专事圣上。何来与他人有约之说，还望姐姐切莫多想。 -言罢，抬眸，视线与之一触即分，疏离淡笑。也是，自己不免太天真了些，能坐到这个位子，又岂是简单之人，还想与其真心交好，真真是傻到家了。自己警惕之心，未免太薄弱了些，日后定要小心为上，莫落下什么话柄才是

沈暮.皇后拂晓已过，隅中将至。雨水激荡，泠泠淙淙之声鱼贯入耳，萦绕耳畔，徒地沧桑。尘嚣俣俣，我心昭昭，风尘萧萧，情意瑟瑟。白云由水悠悠尽，青溪常道巧燕归。闻其言，字字铿锵，意意匿驳，面色夷和，倩笑深深。 窗雨涔涔，心也涔涔。风方掠去，雨即初缓，亦溅落渐止。书信之友，奈何笺短，口角之友，奈何时速。已至用膳之际，大雨骤停，不免心急返室。即泠泠，噙笑道，：小主过赞了，本宫不如小主口中所言那般好。 言此，略顿，笑意渐褪，略拢水袖，踱至其前，色凝于其，辞色泠泠，略无颟顸，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主犯戒或乃本小主枉罪他人，他日必见分晓，如今再多口角之争，也是枉费心思，本小主劝常在还是收敛些好，免得给他人抓住了把柄…… 言毕，欲行，掠过其前，裙裾旖旎而曵，翩翩若舞，风姿绰绰，娉婷袅娜施施然，至亭前，道】雨停了，小主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免得着凉了，患了伤寒……此言亦是诚心之辞，以慰其心，以避树敌，言毕，逶迤而返。

顾归雁.娴美人晓月坠，宿云微，晨风凉，拂人醉，雨霖霪，入耳清，梧桐落，徒伤悲。夜雨点滴，直到天明，萧萧黄叶落不尽，不知谁怜相思心亭外雨潺潺，秋意阑珊。习习风过，雨渐不闻风渐悄。已是用膳之时，心之向归，暗自忖度正欲言，却见其立步于前，闻其言，隐隐有逼人之意，这皇后，终不松口，如此笃定。自己并未有越矩之为，亦无其意，莫不是……是了，其中必有曲折。这后宫，云波诡谲，一步错，步步错，稍有不慎，满盘皆输。日后定要小心为上，万不能出丝毫差池思及此，唇角浮起一丝笑意，却未及眼底，神色淡漠，凝于其眸，凉凉道：既然姐姐如此坚持，那么归雁，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小心是自然，否则，等哪天死了，都不知缘由为何言此，一字一顿至于归雁犯戒与否，就不劳姐姐费心了，归雁，问、心、无、愧。言罢，视线调转，望向亭外。雨后枝叶，青翠欲滴，惹人怜爱，若人心，也一如这般清澈……呵，有可能么天已放晴，云开雾散，一片清明。闻其言中半真半假的关心，微扯嘴角谢姐姐关心，归雁恭送姐姐略微福身，身后浅璃亦行礼恭送静皇后待其远走，亦携浅璃归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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