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夺天下

“够了！”燕皇不耐烦地将奏折拍在桌子上，“阿恬，你不要再说了。姜国郡县入燕，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什么姜人治姜，我看你是被你的师父们教迂腐了！”

阿恬，又是阿恬。王一博咬牙想着，我不喜欢这个小字。我的小字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博。

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刚刚从狄国回到阔别十五年的故乡时，父皇将他唤到身边，用满是老茧的手抚摸他的脸颊。

那双手很粗糙，扎得他脸颊生疼，他不由自主地别过脸去。

周围的人都慌了神，特别是他的生母周贵妃，连忙呵斥他不得无礼。

父皇却笑了，他说：“这个儿子，最像我。”

之后他捻着胡子说：“你是我的第七子，一直在狄国做质子，受尽苦楚。如今回京，应当为你另择名字，再开牙建府。”

这是旁人盼也盼不来的上上荣宠，可是不知怎的，王一博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喜悦。

一博这个小字，是那个人给他取的。他也对那个人说过，他一辈子都只用这一个小字，也只对他一个人好。

可是现在，刚刚和他分别两月，他就要打破自己的第一条承诺了。

事实证明，没有实力的承诺，和一堆废柴没有什么区别。

废柴甚至还能卖点钱，承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踏碎，自己再不声不响地去把碎屑收拾好，揣进怀里默默流泪。

王一博哭了，就在他被封为豫王的那个夜晚，在他十五年的人生里最荣耀的那个夜晚，他哭了，哭得稀里哗啦，不成体统。

他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嘟囔着：“什么豫王！什么王黎，子恬！统统滚一边去！我是王一博！狄国的落魄质子王一博……”

还有半句话，他到底没有喊出来：战哥，你听到了吗？是我对不住你。

他那时并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违背了他们之间的诺言，却不是最后一次。

小太监怀临慌了，他其实和王一博年岁差不多，却心思缜密，而且对这位面容冰冷的殿下掏心掏肺的好。

他支走了宫里的闲杂人等――幸好他提前想到了这一点，要是王一博这一段话让别人听到，不知道要捅出多大的篓子。

他悉心照料着醉酒的少年，听他一遍遍念着：我是一博，不是奋力一搏的一搏，我说我喜欢这个词，战哥说意思还好，就是听上去有些单薄，他不想我长成有勇无谋的样子。

他说，博很好，如鲲鹏般胸怀博大，又学富五车博古通今，还可以博取所愿之物，包揽了天下有志者所图。

王一博当时很认真地看着肖战亮亮的眼眸，说：“还有一样没有包括。”

“什么？”

“天下。”王一博笑了，笑得那样意气风发，“战哥，我想要天下。”

肖战到底比他年长六岁，知道这话分量不轻，正色道：“傻瓜，这话别挂在嘴边。”

王一博摇头：“我是说真的。我要为你争得这天下。”

肖战星子一样的眼眸忽然黯淡了下去，他忽然轻声说：“我不过是一个流浪儿，一博怎么会以为我想要天下呢？”

王一博挠挠头，皱着鼻子笑：“我总听你说，时局动荡，百姓受苦。刚开始我觉得，咱俩都落魄至此，哪里还管得上别人？现在我还是不大懂，可是战哥，”他突然不笑了，神情严肃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在意。只要你在意的事情，我都会帮你。”

肖战听着听着，眼圈忽然红了。

他忍住鼻头的酸涩，哽咽道：“一博，我只要你好好的。”

只要你好好的，就好。

王一博伸手圈住肖战，他还太瘦小，可是他还是搂紧了他想要护着的人。他们一起并排躺在草丛里，看着漫天的繁星。

王一博锲而不舍地继续道：“战哥，等我得了天下，你想做皇帝或者宰相都行。”说完皱了皱眉，“皇帝很威风，却也很累。宰相操心的事情很多，却不用守那么多礼仪。”

肖战笑了：“你得了天下，哪有我做皇帝的道理？”

王一博撅嘴：“我说怎样就怎样，我都有天下了，自然是我来定规矩。旁人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我就……”

肖战还在笑：“你就怎样？”

王一博一咬牙，稚嫩的眉梢眼角里带了细细的狠辣神色：“统统杀了！”

肖战忽然就不笑了。

他蹙眉看了他许久。

旁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王一博做质子时受了太多的苦，有人投毒，有人刺杀，总之为了挑起燕国和狄国的战争，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无所不用其极。

他不怪王一博这样狠辣，他只是想尽自己的力量，在这个少年的心灵里注入一线阳光。

肖战相信，这缕阳光最终会驱走王一博心头所有的阴霾，让他的心灵重新变成纯净的沃土。

“一博，你会活得很好，很精彩。”肖战喃喃地说道，与其说是对王一博说，倒不如说是对他自己做出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