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饕餮纹

月上梢头，灯火璀璨，少年春衫，眉眼如画，回眸一笑，难辨雌雄。

这是林萧给言冰云的第一印象，但纵然少年看似笑得温润，却难掩身上不凡的气势，那是与生俱来、刻入骨髓的。

言冰云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执着琉璃花灯的少年绝不可能是个泛泛的无名之辈。

庄闫第一局，比琴。

林萧言笑吟吟，轻启朱唇，却是话中藏锋，咄咄逼人。

战豆豆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战豆豆云公子是南庆之人，如今既身处我大齐的国都上，来者是客，云公子先请。

言冰云面色不改，心中不禁暗忖着。

言冰云（此人绝非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言冰云承让。

言冰云立身巍然，与林萧行揖让之礼，拱手高举，自上而下，是为“长揖”之礼。

战豆豆云公子客气。

林萧亦回礼，不疾不徐，举止端方谦然。

古语常云:“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男子佩玉是极其正常的事，只是……

言冰云凝望着这少年腰间系着的白玉镂雕麒麟玉佩和另一块令牌相击摇晃，泠泠作响，珩铛佩环声清脆。

言冰云目力极佳，但见那饕餮纹的令牌上分明刻着三个字——慎刑司。

言冰云眼中一丝暗芒飞快地闪过，关于一个人的情报陡然浮现在他脑海中。

宫九阙，年甫十三，容貌昳华，齐帝心腹，八品宗师，掌管内务府慎刑司，残酷冷情，然齐帝甚幸之。

如这般贴身的令牌，依着宫九阙的身份是决然不可能交到他人之手的，那么此人必是宫九阙无疑。

因着北齐皇宫守卫严密的缘故，言冰云手里没能拿到宫九阙的画像，南庆暗探苦心经营得到的仅是只言片语，却已是竭力之至。

不想眼前绝色的青衫少年竟然是个身体残缺的宦官，言冰云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可惜，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言冰云的手指落于琴弦上，转轴拨弦，轻拢慢捻，琴音飘洒，宛如轻风流云一般。

言冰云弹了多久的琴，林萧就盯着他的手看了多久，但偏偏她脸上的表情是严肃认真的。

待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众人皆是赞不绝口。

书生甲云公子琴艺高超，真如阳春白雪之音。

书生乙是啊，是啊……

林萧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郑重其事，似乎异常认真地在说什么庄肃的事情。

战豆豆云公子的手真好看。

战豆豆论容颜，云公子着实是个无双的美人。

战豆豆可惜……这琴声却不太干净。

言冰云在下献丑。

言冰云面上保持着一贯的冷漠，心中却是暗恨。

言冰云（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哪有人和对手比琴一直盯着对方的手看的?哪有人会说一个男子是美人的?这怎么听都像讽刺之辞。

言冰云苦练琴技这么多年，还只听过有人赞许他，批驳之言他倒真是头一回听。这个“宫九阙”是故意来找茬子的吧!

庄闫我倒是不曾听出云公子的琴声不干净在哪里?

战豆豆说的不是琴技，而是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