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财团

天上的最后一点云都被吹跑了，满天星光闪烁得像一片碎钻。飞机降落在很符合降落要求的一片草场上，土地坚实，没有斜坡。

降落在牢固的地面上，全体成员都松了一口气。现在他们都忙着解开安全带，机舱里洋溢着任务顺利完成的兴奋之情。

一颗流星似一束渐渐燃起的火光越来越亮，斜对着月亮滑过，留下光的影子，消失无踪。虽然不相信向流星许愿愿望就能实现，但涯每次看到流星，心里的某个角落还是会想：多可惜啊，还是许个什么愿吧。

四分仪抬起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眼前的老式眼镜，问：“这个大家伙你想怎么处理，卖废铁？”

“那解放了日本之后去搞房地产吗？”涯反问道。

两个人都笑了。当一个漫长的紧张情势结束时，人们大概听到什么都会忍不住莞尔。

“说真的，我们养不起这种飞机。”四分仪说。

高性能飞机吸钞票的能力可以媲美吸血鬼吸血，且不说修理故障和替换零件，光是日常护理葬仪社都负担不起。

“我们养不起，但OUA养的起啊，我和他们商定把这架飞机‘送’给他们，作为回报协议中的资金要翻倍。”

然而涯说完之后眉毛稍稍由两侧往内坠了坠。他想到就算有资金，但物资渠道是不够的。

“要不要我说个好消息给你听。”四分仪平静地问。

“多说几个。”

“我看一个就够了，看这个。”

他说着把一张不大的纸片递给涯。

“供奉院家集会的邀请函？邀请高桥耀司，这个人是谁啊？”

涯脸上闪过一丝困惑的表情。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去不了，你可以冒名顶替他。”

有鸫和研二在，伪造一张邀请函只是小菜一碟。

“冒名顶替？”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不是说过不要擅自替我增加事务吗？”

“你没说过。”

“那就即刻生效。”

四分仪慢悠悠地接着说：“就算你说过，葬仪社还是需要物资渠道，供奉院会是个好合作伙伴。”

“合作么？我承认顶替别人是个混进去的好办法，但不出五分钟就会被识破，武器又带不进去，我只有被打成筛子的份。”

涯撇撇嘴，一副希腊年轻殉道者的模样。

“我会替你收尸，”四分仪阴谋家似的狡猾地眨眨眼，“或者你可以在那之前说服供奉院的首席执行官。”

“说得轻巧，你怎么不去？”

“你长的比较帅，而且，”四分仪看向涯右手手背上的虚空印记，意味深长地一笑，“想要合作，展示力量是最有效的方法呀。”

涯看了一眼手上的印记，瞬间心思贯通，计上心来，眉头舒展开来。他抬头去看四分仪，知道他也早已想到了，忍不住打趣：“你还真是会替我找麻烦，干脆你来当首领好了。”

“好啊，等你把供奉院家搞定我立马接手。”

尽管看上去一脸严肃，但军师却也不乏幽默感。

“……走开，我要休息了。”

四分仪用他那种不咸不淡的语气说：“了解。”

涯摇摇头：“取笑你真是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东京的高楼大厦正在夜晚闪耀着明亮的灯光。这些摩天大厦充满自信地挑战着夜晚、月光，还有随时可能爆发的战斗。

东京，供奉院宅邸。

和月光十分相衬的奢华洋房，即使说是王公贵族的宅邸也没有不妥。

并不是特别高耸却也满溢壮丽，宅邸的主人供奉院家族在社会上并无明确的地位，但深深扎根日本。他们为海外贸易提供渠道，发行股票和债券，也从事商品交易。在日本保持着帝王般的威严，高深莫测，公司门口不挂牌子，信笺上不印公司笺头，决不招揽业务，也不开设分部，而是要求合作者与其建立独家业务关系。

高墙环绕塔楼和扶栏，庭院中，树剪成迷宫。

宅邸内的会议室有一种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装修风格，高雅不凡。墙壁上装饰有高高的橄榄色橡木护墙板，雕带是奶油色的，天花板上有浮雕石膏，砖粉色的毛毡地毯上铺着几块丝绸长流苏波斯地毯。

房间里的人环绕在一张精致的抛光扁柏长桌周围，桌上整齐地摆放乔戈里冰川水，还有冰镇过的马提尼，以及与之相配的玻璃杯。

三名高管坐在桌子一侧，两位供奉院集团的公司主席坐在另一侧。坐在桌子首位的是供奉院家的族长和首席执行官，供奉院明崇光。

他已经年迈不堪了，但依然气宇轩昂，个子很高，一头白发，眉毛却依然浓黑，根根竖立，异常威严。即使隔着一条长桌，所有人也都能注意到这两根浓黑的眉毛中间打上了一个结。

他一点儿也不高兴。

“我们供奉院集团掌握的流通渠道比去年少了25%，我想听听解释，就是现在。”

不悦的供奉院翁以风雨欲来的平静声音问。

办公室随后陷入一片寂静。尽管所有坐在这张桌子旁边的人都管理着大批雇员，能够调动强大的资源，甚至拥有私人飞机和其他诸多权利，但此时此刻，这五个人看上去却都像是被发现忘了写家庭作业的学生。

“好了，”供奉院翁说道，“有人要说话吗？”

寂静被打破了，一名高管感觉自己有必要说几句：“那是由于GHQ实施的特别法301条。”

供奉院翁沉默不语。

一名公司主席拿起杯子吮了一口马提尼，又小心地将杯子放回到木质桌面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然后，他说了句话，尽管努力保持着礼貌，但他的愤恨之情还是难免溢于言表。

“又是GHQ！”

供奉院家掌握大量产业、工厂、无可取代的人力资源，甚至还有海外贸易的控制权。这些资源与GHQ政府相差无几。GHQ视供奉院家为眼中钉的态势早已人尽皆知，只是他们一直避免直接与供奉院家冲突，希望能透过圆滑的方式解决。他们不断刺探情报，提出质疑，出台各种限制法令，竭尽一切可能削弱供奉院家的势力。

供奉院翁一抬手，制止了即将随之而起的交谈和咒骂。

“不要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我只想听解决方法。”

高管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这种情况我们也有应急方案，正常情况下数据不久后就会自主回升……”

“你是说损失的利润还会自己跑回来，那我们还开什么会？开庆功宴吧？”

这句话是供奉院翁说的。声音不大却仍然具有十足的震撼力。

高管低下头，沉默。会议室陷入死寂。

最后供奉院翁眯起眼睛环顾了一圈会议桌：“下次我要看到成果。”

这句话意味着会议的结束，坐在供奉院翁旁边的少女——供奉院亚里沙暂时松了口气，会议时的气氛让她感受到紧张。她是供奉院翁十七岁的孙女，由于身上带有供奉院翁的基因，本人也是无可挑剔的出色，所以供奉院翁对她很是疼爱。没有任何族长能够比他更为自己的后辈感到骄傲。

亚里沙的头发是金色，又长又密，润泽光亮，鹅蛋脸上长着一双隔得很开的琥珀色眼睛，下颌的线条清晰而美丽，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亚里沙。”供奉院翁平静地叫了她一声。

亚里沙因为惊讶而微微瑟缩了一下，随即露出温顺的笑容：“是，祖父。”

“后天的宴会你也要出席，总有一天这些工作都会交给你。”供奉院翁继续说。

他的语气中并没有询问的意味。作为祖父，他要求孙女的温顺和尊敬，作为族长，他更要求亚里沙的服从。

亚里沙压下心里的不情愿，极力将脸颊上的笑容撑得更加明媚：“孙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