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郧儿登基

“我……”我被质问得哑口无言，这些问题我何止想过一次，只是我连自己也给不了答案，又如何能去答她？

　　 “你喜欢我对不对？”沈清淼到我面前停住脚，她比我低了一些，仰着头泪眼婆娑，那张略显憔悴的脸上难掩期盼：“墨羽，你也喜欢我对不对？那夜河边所言全是假的对不对？”

　　 我凝视着她的双眼，不知不觉中眉头紧蹙，我微微抬手，想要拭去她那如泉涌一般的眼泪，手指抬到一半，却终缓缓落下，我毕竟是妖，又与她同为女人，即便是真的有着几分喜欢，那也是被这世道所不容的……

　　 “你说啊……”沈清淼见我犹豫，急得来晃我胳膊，声音几近哀求：“我可以不在意你是妖，我也不在意你是女人，你只需要答我你喜欢我就好，我不求你带我走了，我也不要与你一生一世了，你答我好不好？”

　　 这么许久，她对我的执念，我都看在眼里，也常会泛起不忍，会在她流泪时将她拥入怀中，可此时，面对她的哀求，我却突然害怕了……说来可笑，我为妖千年，早就狂妄惯了，如今却被她的一句句质问吓的转身想逃。

　　 我的动作可能太过僵硬，开门稍迟了些许，腰上便已被一双手紧紧抱住，沈清淼在我背后贴了上来，我只觉肩头温温热热，只是瞬息衣衫就被泪水浸湿了。

　　 “不要走，不要走……”沈清淼的声音早已哽咽：“我好不容易才认出你，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你松手。”

　　“我不松，我不松，我一松开你就走了……”沈清淼丝毫没有了皇后的样子，大哭着像个耍赖的孩子：“你回了落魍山，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我用力去掰她扣在我腹部的双手，她却似在咬牙攥着，手指的关节处都失了血色，指肚也因用力成了酱红。

　　我心有不忍：“你松手，我不回落魍山。”

　　“那你要去哪？”

　　 被她这委屈巴巴的语气闹的我有些无可奈何：“都快正午了，你早膳还没有吃，我去给你传早膳。”

　 犹豫半晌沈清淼才将信将疑将手松开，绕到我面前，泪汪汪的仰起头：“真的？你不骗我？”

　　 我点点头：“真的，不骗你。”

　　“那你去吧，一定要快去快回。”沈清淼伸出袖子抹干脸上的眼泪，咬咬唇似是有些不舍，却最终还是选择信了我的话。

　　 “好”我点头应着，转身便走。

　　 “等一下。”不待我反应，小妮子却又如蜻蜓点水一般迅速在我脸上磕了一下，复又一本正经的跑回案几旁坐下举着一本奏章看了起来。

　 我又怔住，转头盯着她看了一会，见她奏折后露出的半张脸红的像是熟透的樱桃，再也不抬头与我说话，便尴尬的叹了口气，推门出去。

　　 白翎从窗台跃下，一步步紧随着我，待到僻静的甬道上，他才摇头晃脑的道：“小丫头就是麻烦，哭哭啼啼的烦死了。”

　　 “是够烦的。”我点点头。

　　 “我看你才不烦她。”白翎说着，一个起跳便跃上宫墙，与我一个上一个下并排走着，不再与我多说一句，看他这个样子，似是有些嫉妒我对沈清淼太好了。

传了膳，我又像往日那边回去侍奉沈清淼用膳，她却不似往常，挥手将宫人全都赶了出去，便往我身边凑了一凑，面上泛起一抹红霞，巴巴的望着我：“你喂我吃。”

见我没有动作，她又将脸一拉，眼看着眼泪又要掉下来，我忙拉了凳子坐下，端起粥，舀了一勺，于唇边吹了吹，道：“啊，张嘴……”

　　我却不知，因了此，之后眼泪变成了她用来制约我的利器，但凡有什么要求我不应的，她都会哭，我也因此被她威胁着在脸上亲了不知多少口……

喂了她吃饭，我又被拉着陪她看奏章，一直到了下晌沈太师前来，才解了我的围，我也得以腾出空来去到乐昌宫看一眼。

　　 到的时候，喜竹等人已将乐昌宫收拾干净，一些坏掉的摆设也都全部换了新的。

　　“参见郡主。”见我进来，喜竹领着众人拜了拜，便上前来搀我的胳膊：“墨姐姐，你现在也是主子了，你看看，这么多人都是来侍奉你的。”

　　 我环视一圈，还算是满意，便笑道：“也好，我也想尝尝被人伺候的滋味。”

　　 之后的一些时日，我着实过了一把当主子的瘾，吃饭睡觉都有人侍候，天冷有人捧暖炉，天热有人扇扇子，日子过的前所未有的逍遥舒心。

　　 闲散了，廖科便会入宫来找我聊天，言语间就说起了沈太师一家。

　 我过的痛快了，自然也会有人过的不痛快，殿上的事情传开，太师府里便闹了个天翻地覆，先是沈夫人跟沈太师大吵一架，赌气去了家庙，后便是沈青辰一个人在房顶喝闷酒，喝醉掉下来将胳膊给摔折了。

　 说到沈青辰摔断了胳膊，廖科有些幸灾乐祸，坐在椅子上笑的前仰后合：“沈青辰那小子整日惦记着要把你娶回家，也不管你是人是妖，是男是女，全部都逼着自己妥协了，现在倒好，你成了他亲妹妹，看他还怎么娶……哈哈哈哈……那日他在房顶上鬼哭狼嚎的，不光闹得整个太师府不安宁，就连府外路过的人也都给惊着了，这下脸可算丢了个干净……”

　　 我也跟着他笑，没了他的纠缠我倒是真的开心。

　　 转眼间，便到了郧儿六岁生辰，也同是郧儿的继位大典。

　　 我今日也按照历律穿上了郡主的朝服，朝服是沈清淼特命人为我改的样式，不再有原先的死板，显得格外的轻便，只是这大红的缎子绣金色凤纹，倒是喜庆的像是新娘子的嫁衣，若不是我硬叫人将袖角裙裾用黑锻做了边，就真真的像是在穿着嫁衣出嫁了。

　　 沈清淼着了靛色绣龙纹的太后朝服，我到时，她正蹲在地上为郧儿整理着衣裾，见我过来，郧儿咧开嘴甜糯糯的叫了一声：“阿娘。”

　　 沈清淼站起身，看着我穿朝服的样子，先是一愣，随即笑着将郧儿的手交到我的手里：“照理说，这么重要的场合，该是我这个太后陪着他的，但是他这条命是你给的，今日便由你带着他罢。”

　　我蹲下身子视线与郧儿平齐：“小混球，今日起你便是这青玥的皇帝了，以后就不可再任性撒泼，要万事以国家为主，你知道了吗？”

　　“阿娘，母后，郧儿知道了。”

　　“好，那我们走。”我晃晃满头的珠翠，叮叮当当的起身，笑着牵起郧儿的小手，宫门打开，迎着数百跪拜的朝臣，一步一步缓缓的向着祭台走去。

　　 待到台前，我停住脚步，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祭台，轻声道：“郧儿，你害怕吗？”

　　“我不怕。”郧儿仰起头，眼中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坚定，似是在告诉我，不要为他担心。

　　“那，你去吧。”我轻轻松开手，退到一旁，看着他提着袍角一步步费力的爬上高高的祭台，走向早已等候在此廖科……

　　 玥历154年，桓帝禅让，盛陨继位，祭天地，定年号为和顺，取和平昌顺之意，自此便称和顺帝，后世也习惯称其为陨帝……

　　 继位大典之后，便是隆重的庆贺宫宴，若在往时，新帝继位，乌鹏和蒙塔两国的使臣皆会前来祝贺，如今却因乌鹏被灭，前来恭贺的使臣便只有蒙塔一国。

　　 以往前来的使臣皆为一些高位的外交大臣，今日前来的却是当今皇帝的胞弟，蒙塔的平川王，与他的身份同样让人讶异的是，这次他来却是带着和亲的意图前来。

　　桓帝是没有女儿的，更没有年龄适嫁的公主，如今皇室之中便也只有我这个郡主还未婚配，沈清淼自是不愿意，当场就变了脸色，目光森冷的盯着蒙塔使臣，若不是顾忌对方是前来拜贺的，怕是当场就会将他们给轰出去。

　　平川王未理会沈清淼变了的颜色，自顾自的将侍从手中的画卷展开道：“此次和亲，定是不会委屈了郡主，皇兄为表诚意，此前已经将皇后之位空出，郡主嫁过来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这是我特意着人为皇兄画的画像，嫁或是不嫁，但请郡主过目之后再行决定。”

　　画卷是一副骑射图，画上的男子跨着枣红战马，身披金甲，正是搭弦射箭的姿势，仅看身姿便觉英气非凡，再往上瞅，眉眼间却是与身姿不相符的俊美。

　　在场看到画卷的世家小姐皆目含娇怯的低下头去，便是沈清淼也一脸忧虑的看向我，等了一会，见我未表现出任何欣喜，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早就听闻贵国陛下英武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廖科也看出沈清淼面色不善，适时起身客套几句道：“只是这和亲的事情并非小事，还需从长计议，众位远道而来便是我青玥的客人，若无什么急事着急回去，不防在长谣多留几日，也好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

　　这话说的婉约，没有直接答应，也不去拒绝，倒是让平川王没有什么脾气，大笑道：“如此大事，倒是本王唐突了，本王这就自罚三杯……”

　　 “无妨，无妨……”廖科也跟着举杯。

　　 众人客套着，我便又端详起画中的男子，论美貌，说此人与桓帝不相上下也不为过，若不是我心中早早有了梵析，此人当做夫婿也是十分养眼的。只是如此貌美之人，用不了几年便会成我手下亡魂，相比他做过的事情，却也是不足为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