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苏醒

我在昏昏沉沉之中，不知过了几日，期间有几次短暂的意识，也只是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迷蒙中我好似感觉有腥咸的液体流入口中，像极了什么东西的血液，每每想要细细分辨，却又捕捉不到。

　 就这般，我如同置身雾中，神志不知困顿了多久，终在一日夜里，醒了过来。

　 眼前的黑暗让我一度以为还在梦中，直至那窗口淡淡的月华在房中散开，我才长长松了口气，还好，我还没死。

　 我贪婪的吸着夜间清凉的空气，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便会自己给自己挖坑，把命搭上了。

胸口的痛楚虽不如那日剧烈，却还是让我的呼吸顿在了原处，直至捂着心口缓了许久，这才将一口气吐尽。

房门不知何时被推了开来，声音轻的我差点以为是风，待看清门口透进来的影子，我忙将眼睛闭上，装作了未曾醒来的样子。

梵析脚步很轻，进入屋中便将烛台燃了起来，淡淡的烛光穿透眼皮形成一层氤氲，很快这圈氤氲又被一个影子挡住。

　　他似是不知我已经醒了，或者即便他是那高高在上的妖王，也没有信心我还能醒来，他就那般盯着我看了许久，才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扶起，靠坐在床边。

　　勺子与碗轻碰，发出叮当脆响，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也随之传入鼻中，这味道我在梦中嗅过多次，如此清晰的感触，却让我忍不住皱了鼻子。

　 “既然醒了就别再装了。”梵析手中的勺子顿了一顿，声音中难得多了些嗔怪。

　　我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便是梵析微微促起的俊眉，和一如往昔幽邃的眸子，被揭穿，我尴尬的一笑，目光想要躲避他的注视，一低头便被近在唇边的勺子吸了过去。

　　我微微皱眉：“这是什么？”

　　“兔子血。”

　　“兔子血不是这个味道，你少诓我，这到底是什么血？”

　　梵析的笑显得云淡风轻，他未答话，而是将勺子又往我唇上递了一递，催促道：“张嘴。”

　　只是，若能乖乖听话，那便不是我了。

梵析见我倔劲又上来了，索性将勺子放回碗中。

可就在我认为他要妥协的时候，，他却动作飞快，将手指迅速点在我的眉头，顿时一股异样从眉心传入，我竟定住身形再也不得动弹。

　 梵析伸手将我的嘴巴轻轻掰开一些，这才再次用勺子在碗中舀动了起来。

　　我是下定了决心不得到答案便是不喝的，所以即便他如此做，第一口血依旧是被我含在了口中，不得下咽。

　　梵析最终无奈，只得坦白：“妖丹咬碎了，照理是必死无疑的，想救你，寻常的法子自是行不通，我就想，若是喂你饮了妖王之血，状况会不会好一些……”

　　我虽早猜到碗中之血可能是他的，如今听他亲口承认了，心中倒有了些许惊骇，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满目皆是迷惑。

　 梵析脸上的笑带了一丝憔悴，伸手将我嘴角淌下的血渍擦拭干净，这才又道：“你若是不喝，这碗血便要凝滞了，待会我还需重新再接一碗。”

　话至此，我只得含着酸楚将口中之血咽下，他见我嘴中空了，便又继续用勺子舀了喂我，声音中也是多了几分庆幸：“还好我赌对了，你终究还是醒了过来，如若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梵析絮絮叨叨的念着，自认识起，他便是高高在上的妖王，即便是平日里玩笑，也从未见 他话多，此时听着他的念叨，我竟第一次不觉烦人，不光不烦，还那么想继续听他说下去，只是这么越听，心里便越是酸涩。

直到一整碗的妖王之血全被喂入我的口中，梵析这才抬手解了我身上的禁制，我得了自由，却依旧未动，眼睛盯着他，喉间哽咽几下，这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问他：“你，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的小狐狸呀”梵析抬手轻揉我的脑袋：“让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小狐狸灰飞烟灭，我怎么忍心？”

　　“小狐狸……”我的笑有些苍白无力，轻轻将他的手从脑袋上拨开：“我于你就只是一只狐狸吗？”

　　 他的手顿住，脸上的温柔也有些僵硬，他不答话，我便又问：“是不是落魍山的每一只妖受伤了，你都会舍不得？”

　　“你跟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凄凄的看着他：”因为我修为高？还是因为我帮你看山？”

　　聪明如他，又怎会不知我想要的答案，只是即便我如此急切的逼问，梵析却依旧只是沉默，半晌，才伸手又对我脑袋揉了几下，道：“太晚了，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我怔怔的盯着他转身离开，堂堂妖王此时样子竟像是在逃亡一般，走的急不可耐，我终是忍不住，咬牙道：“你不必来了，我不想见你。”

　　夜，静谧如水，院外的更声打过三下，就在我迷迷糊糊就要再昏睡过去之际，却听房门又被吱呀推开。

　 梵析？

　　我心中欢喜，猛然睁开眼睛看向房门，却见来人浑身的露水气息，竟是沈青辰。

　　沈青辰进入房中却未敢掌灯，趁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光，我半眯着眼睛从缝隙打量他，近了，便能觉出他身上带着很重的凉气，似是在初秋的夜里冻了许久。

　　他果然还是未发现我已经醒了，只是借着月光摸到我的床边坐下，凝视我许久才叹了口气：“已经第十六日了，你怎么还未醒？”

　 就如自言自语，他顿了顿又道：“近日宫中巡卫更严了，我在外面一直窝到现在才敢过来，也不知还能来看你几次，过几日恐怕我便脱不开身了。”

　　“墨羽，你快些醒来吧，之前都是我的不对，你是人如何，是妖又如何，我都不该疑你，只要你醒来，你怎么罚我打我骂我都可以，你快些醒来吧，我求你了……”

　　黑夜中我隐隐听见他的抽泣声，知他准是又哭了，心中先前对他的厌恶，一时间似乎全消失了个无踪，我伸手轻轻够向他的面庞，强挤出一丝微笑，沙哑着声音怪道：“你可是将军呀，整日这么哭鼻子像什么样子？”

　　我感觉沈青辰的抽泣声一滞，紧接着伸出的右手便被他紧紧握在了掌心里，力气之大，我用力抽了几下都没有抽出。

　　“你攥的我疼了。” 无奈我只好说了个慌，沈青辰似是惊到了，猛的又将我的手松开，下一刻，身形一闪，他已飞快的跑到灯烛旁边掏出了火折子。

　　 趁着他掌灯的空档，我便用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只是还不等我坐稳，他又一个箭步窜了过来，上前一把将我用力揽在了怀里。

　　 被他的手臂箍着，我抽身不得，推了他几下却感觉使不上力气，便只得放弃，默默的听他一遍遍的念叨：“你醒来就好，你醒来就好……”

　　沈青辰的身子在颤抖着，手臂的力道也大的出奇，似乎此刻他一松手我便会消失不见一般，我就这么安静的呆着，不回应也不反抗，一直到他心绪平复下来，这才将我放开，一脸泪痕夹杂着关切，小心翼翼的问我：“刚刚有没有伤到你？”

　　我强挤出一丝笑容，摇摇头：“我还好。”

　　“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上有没有疼的地方？”沈青辰伸出袖子用力的在脸上擦拭一把，又着急问我。

　　眼泪被擦去了，我这才发现他原本俊秀的眼睛已经哭的肿了起来，我存心想缓解下压抑的气氛，于是便哑着嗓子笑道：“我真的没事了，十年八年的也死不掉，倒是你，总是哭哭啼啼，哪有个将军的样子？若被你的手下看到了，岂不是会取笑死你？”

　　“他们想笑就让他们笑去”沈青辰撅着嘴时不时还抽一下鼻子：“我就不信他们的媳妇要死了他们不哭。”

　　“你打住。”听到这我忙拦住他继续说下去：“我可不是你媳妇，你难不成忘记了我是只妖，怎么可能成为你凡人的媳妇？”

　　“我不管你是什么，我毁了你清誉在先，你豁出命救我妹妹在后，除了你，这辈子我不会再娶别人了。”

　　 我顿觉一口恶血堵在了胸口，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可倒一个郁结。

　　 努力的顺了好几下气，我这才看着他道：“照你这么说，那我更应该将沈清淼娶了才对，你只是看了我的肚兜罢了，她可是前前后后吻过我三次，再者说，我救的是她不是你，要说以身相许，也该是她才是。”

　　“你……”沈青辰被我的话噎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了半晌才小声问我：“那日我，我看见你变成了男子，你究竟是男是女？”

　　 我眉头一挑：“你妹妹那么爱我，你说我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