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药中下毒

我点头，又舀了一勺药，吹了吹道：“嗯，喝药……”

沈清淼或是烧的迷糊了，以致分不清所见之人究竟是谁，听我温声细语哄她喝药，含泪的眸子便浅浅眯了起来，一股小女儿的羞涩自唇边蔓延，她轻轻张嘴，将汤药连同滴入勺中的泪水，一并含了进去。

如此，我喂一勺她便喝一勺，亦不知喝入腹中的，是汤药多一些，还是眼泪多一些。

哄着她睡了，我便于旁守着，直至次日她烧退了，醒了过来。

我看她精神头很好，面上还挂着淡淡笑意，于是上前，伸手在她额间试了一试，发觉确实不烫了，也便放了心。刚要收回手，她却兴奋得一下扑入我的怀里，一张脸在我身上使劲蹭了又蹭。

一旁的喜竹吓了一跳，就要上前询问，我摇摇头，她便会意带着宫人们下去。

“墨羽，我昨晚梦见他了，梦见他给我喂药，他不讨厌我了是不是？你说是不是？。”沈清淼自我怀中仰起头，俏脸上全是欢喜。

我因这一出有些发蒙，随即又觉好笑，于她而言只是梦而已，竟还像是小孩子得了奖赏一般，乐不可支。

我轻笑：“是”

她便松开我从床上下来，跑到铜镜前左瞅瞅右瞅瞅，半晌又从镜中看向我问：“我生病了是不是很丑？”

我道：“不丑，好看的很，比那月中的嫦娥还要美几分。”

“我哪能跟嫦娥比呀。”她笑意又起：“我只是不想他见到我丑的样子，就算是梦里都不行。”

喜竹此时已经打发了宫人们回来，见沈清淼只着寝衣坐在镜前与我闲聊，忙小跑过来，一把将沈清淼拉起，便往床边推去：“娘娘，你身子还未好，怎的就下床了？墨姐姐你也是，怎么不拦着点。”

我耸耸肩，不置可否，沈清淼心情正欢愉，此刻也便像个孩子一般乖乖应着：“好好好，不下床，我就在床上躺到你们不愿意照顾我了为止。”

亦不知刚刚的谈话喜竹听到与否，她未提，我也未问。只是经了这个小事，她更不放心我在床前照顾了，我便得以每日舒服地卧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看书吃东西，盯着喜竹忙里忙外，有时候会与沈清淼聊上几句，日子过的比之她这个病人更要舒坦几分。

因着喜竹要一直照顾沈清淼，这几日煎药的事物便落在了蔻丹身上，她做事一直认真，每日的汤药也都可以按时端来，未出过什么差池，让人甚为满意。只是白翎有日却悄悄提起这蔻丹可能有点不对劲。

起因便是他嫌弃饭食太差，想要去小厨房偷吃点，恰巧正赶上蔻丹煎药，他见这丫头围着炉灶一直转悠，面色不好，似是在纠结着什么，回来时便顺道提醒我多留意几分。

果真，这日晚间已经过了用药时辰，蔻丹却迟迟未来，我见天色已黑，便催促喜竹去看一下。

　　 喜竹点头去了，不多时便引着蔻丹进来。只见蔻丹小心将药碗放下，这才神色慌张地跪下请罪：“奴婢不小心将药罐子打翻了，又重新煎了一副，耽误了娘娘用药的时辰，请娘娘责罚。”

　　沈清淼一向好脾气，自是不会怪她，点点头便许她起来。

　　喜竹见我还躺在美人榻上没有起身的意思，生怕药凉了耽误了药效，就准备去端药碗。

　　 “放下，药汤太烫了，等下我来。”我从一本民间杂记中移出目光看向蔻丹：“你也累了一天了，下去休息吧。”

　　 蔻丹这才如蒙大赦一般，匆匆行礼退下。

　　我起身，走至药碗前，这药一进门我便闻到有不对，靠近细细嗅来，却是一股淡淡的麝香味道，若非我鼻子灵，轻易还嗅不出来。我端着药碗摇晃着，待汤药不是很热了，这才道： “娘娘，药凉了，该喝药了。”

喜竹见我嘴上说着喝药，却将汤药尽数倒入花盆之中，急忙上前拦我：“墨姐姐……”我将手指立于唇间，她又紧急捂住了嘴巴。

　　 就听不多会，门外传来白翎玩笑一般“哇”的大叫，差不多同时，便又听一声女子尖叫紧跟响起。

白翎似乎是特别开心，于门外笑的丧心病狂，笑声回荡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招摇。

　　直待他笑够了，声音却又冷了下来：“说，你鬼鬼祟祟趴在门口干嘛？”

　　 “没，没……”蔻丹刚刚被他吓那一跳，还没缓过神来，又被他这一声质问，当下就慌了手脚，磕磕巴巴的半天没想出说辞。

　　 “蔻丹是来给娘娘送药的，许是要等着娘娘喝完了收药碗，才在门口守着了，蔻丹，你还不快去。”

　　见我出来为其解围，蔻丹顿觉松了口气，忙应着进屋将碗收了，这才对我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见她出了院子，白翎抬脚就要追去，我伸手拦住他： “还是我去吧，你这一身的白毛，晚上太扎眼。”

　　 话落，我便化作狐身，敲敲随了上去。

我自宫墙之上一路追着蔻丹而去，一直跟到了小厨房，看她将药碗和药罐子刷洗干净放了起来，又小心翼翼地将药渣用油纸包着，揣入怀中，随后便见她去了一趟茅厕，就转身回了房。

　　 我在院外等了约摸半个时辰，未见她出来，过阵子又见熄了灯，一直听闻屋中彻底没了动静，料想蔻丹已经入睡，今晚亦不会再有别的收获，至于那被倒掉的药渣子，我着实没有去掏茅坑的心思，便就此转身回去。

　　令我有些意外的是，白翎和喜竹竟都未睡，此时正等在我的房门前，似乎已经站了很久。白翎生于极寒之地，是不怕冷的，正悠哉悠哉地斜倚在廊柱上打着哈欠。一旁的喜竹却冻得一个劲直打哆嗦，时不时地还会使劲蹦跶几下，见我回来，她忙迎上前： “墨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我见她穿得单薄，便忙开门让两人进屋，又从床上抱下被子，将喜竹围了个严实，这才问： “你俩大晚上不睡觉，跑我门口干嘛？”

　　 “等你啊。”白翎笑着凑过来：“怎样？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吗？”

　　 我摇头：“今晚并没什么收获，蔻丹谨慎的很，回去就将药罐和药碗刷洗了个干净，那药渣也尽数倒进了茅坑，我一直等到她睡熟才回来，并未见她出去月禧宫，也未与谁有所接触。不过，你们大可放心，那人应该不想伤沈清淼的性命，下的也不是什么毒药，只是少量的麝香罢了。”

　　 “什么？”喜竹陡然拔高嗓子，将我俩吓了一个激灵：“麝香？麝香还不毒？，这东西怎么能往娘娘的药里放？到底是谁这么恶毒？这不是成心要让皇上绝后吗？”

　　“你若不小点声，明日就该是你喜家绝后了。” 白翎幽幽来的这一句，瞬间便将喜竹吓得闭了嘴巴，却看她慌张扔下被子跑到门边，隔着门缝对外面瞅了半晌，见实在没有动静，这才放心回来坐下。　　

我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便觉好笑，同白翎一起乐了好一阵子，直将她气的脸色通红，却半句都不敢乱说了。

直待我笑够了，才答她的问话：“至于这主使之人是谁，我定会查出来，你们记得日后对蔻丹经手的事情多留意一些就可以了，不要打草惊蛇。”

　　喜竹点点头，勉强不再问了，白翎却是不以为然，摇摇头道：“猜我也猜得到是谁。”

　　“是谁啊？”被他一说，喜竹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好奇又被提了起来，巴巴的看着白翎，就等他说出下文。

白翎却是故作神秘： “去去去，小妮子问什么问。”

这句话是真把喜竹惹到了，两人便在我耳边闹将起来，我被烦的很了，索性就将二人一起赶了出去。

　　未出我所料，沈清淼对此事也是好奇的很，次日请安的妃子刚离开，她便将侍奉的宫人们全赶了出去，就连喜竹未得例外，只是这妮子平日里被惯得没了规矩，此时竟扒在窗外偷听起来。

　　我抬眼看看微微抖动的窗框和窗纸上清晰可见的人影，不禁笑笑 ： “娘娘，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你快跟我讲讲昨日那碗药，你为何要倒掉？是不是有人在药里下了毒？” 沈清淼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眉目间神采奕奕，似乎此时打听的事情与她毫无干系，昨日那差点被害的也不是她一般。

我这才注意到，床头的那盆花已经被换过了，我欣慰她的谨慎，面上却道：“娘娘，你想多了，你才入宫多久，又没得罪什么人，谁会在你的汤药里下毒？再者说有哪个胆子大到敢毒害皇后娘娘？我昨日只是嗅到药被熬的有糊味了，想是蔻丹熬药的时候偷懒，将药熬干了，后又掺了水 ，这才耽误了时辰，而非她口中所说将药罐子翻了。”

　　顿了顿我又道：“这熬药都有严格的时辰，熬太久的药自是不能喝的，更何况还是熬坏了的药，我这才将之倒掉了。”

　　沈清淼却不信： “那丹儿昨晚为何未离去，要趴在门口偷听。”

　　 我笑笑又道： “这药被她给熬坏了，她自然无法放下心来回去休息，躲在门口也只是想确认一下我们是否察觉，会不会怪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