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撕裂般的疼。
顾剑刚醒来时脑子懵懵的,只有这一个想法。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说话的是一位老翁,他的救命恩人。
这是他转醒的第二天,老人说,那天在水里看到他以为是具尸体,没想到还有气,带回来顺手医了医,或许命不该绝,受了那么重的伤竟渐渐好了起来。
老人絮絮叨叨了一会,问起他的名字来。
“顾……”这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顾……”
他愣了,顾什么?
闭上眼拼命去回忆,脑子里却只有几条扭曲的黑影,和嗡嗡的辨不清的嘈杂声。
头疼,顾剑不禁皱起了眉。
老人见他这副模样,没再多问,轻声安慰道:“年轻人,有缘相聚,有缘相识,有缘相见;无缘不生,无缘不灭,无缘不散。一切皆是因缘和合,惜缘,了缘,一切随缘。”
顾剑眨眨眼,似懂非懂。
老人转身去取了什么东西:“我见你时,你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剑,不如,就叫顾剑。”
“顾剑……好。”一股亲切感涌上心头,顾剑笑着应了一声。
老人将手中的剑递了过来。
剑长三尺二,剑宽半指,漆黑的剑身上印着银色的纹,剑柄顶部用篆书錾了一个“顾”字。
顾剑轻轻摩挲着它,仿佛在同多年未见的好友叙旧。
又休养了些时日,顾剑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想多留几天报答老翁,老头却固执地要将他赶走,为他指了上京的路,又塞给他一个包袱,嘱咐他莫要动元伤身。临别时,嘴里又念起了什么“前缘未尽”什么“莫强求”。
顾剑一一应下,拜别老人,寻路前往上京。
包袱里是些干粮和银钱,够用很长一段日子。萍水相逢之人竟帮他至此,顾剑不由心里一暖,又向自己离开的地方行了叩礼,只盼老人福寿绵长。
不知多少日兜兜转转,顾剑终于来到一处城关。心想着,就算不是上京也得进去歇歇,好几天风餐露宿实在是吃不消。
可还没进城门就遇到麻烦了。
守卫缴了他的剑对他例行盘问,问来问去只问出他叫顾剑,说是来投亲,却不知投的哪家。实在形迹可疑。
“最近城里查的严,劳烦公子跟我们走一趟。”
顾剑自知理亏,也不好妨碍人家公事,正乖乖地要跟着走,忽然出现一人将他们拦下。
“怎么回事?”
那守卫端正了脸色,施礼道:“启禀将军,此人佩剑在身,问他事情却语焉不详,属下正要——”
“是我约他前来叙旧。”
“是。”
将军发话,守卫也明白了其中意思,便归还了剑,退居一旁。
顾剑跟着那将军走了一段,直至无人小巷,正欲开口。
“顾剑,你怎么如此冒失?”
那将军皱眉看着他,顾剑一时诧异,自己从前也叫顾剑?又有些欣喜,这人认得他!
“你怎么了?”将军看他表情变换如此明显,疑惑更甚,他认识的顾剑可不会如此不设防地向他人显露心情。
顾剑整了整心情,拱手道:“这位将军,此处可是上京?将军如何与我认得?”
那将军面色一沉,并未答话,转而抽出佩剑攻来。
顾剑一惊,躲闪不及,剑尖直指咽喉。等他反应过来时,那人已收回了剑。
“跟我走。”
顾剑面上犹疑,心中却没有抗拒,听话地跟了上去。这人从前大概确实是自己的朋友。
绕了几条街,那将军领着他进了一家酒肆。老板娘虽是中原打扮,店却带点西域风情。
“米罗,这位是我的朋友,顾剑。无处可去,劳你照顾些时日。”说着便伸手欲掏钱。
……
场面沉默了一会,那将军讪讪开口道:“咳,今日走得急未带银钱,改日定来补上。”
被称作“米罗”的老板娘一听不乐意了:“呦,裴将军好大的面子,当我这是白吃白住的?本店概不赊账。”
两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低下了头。
米罗看他们俩这样,不禁笑道:“行了行了,我店里正好缺个伙计,管吃管住,这位朋友可愿意?”
“愿意!”顾剑一听,忙向米罗道谢。
那将军冲米罗点了点头正要走,被顾剑一拦:“敢问将军姓名?”
那人叹了口气:“裴照。”说罢便匆匆离去。
米罗领了顾剑去后院,伙计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说了一堆,又突然问道:“你和裴照真是朋友?”
“应该吧,我忘了以前的事,但他知道我的名字。”顾剑不敢肯定。
“你……能跟我讲讲吗?”米罗顿了顿还是开口了。
顾剑笑笑,把自己被救和为什么来到上京的事都告诉了米罗。
“你想记起从前的事吗?”
顾剑下意识点头,复又摇头:“老先生跟我说,因缘际会莫要强求。如果实在记不起,那就忘却前尘重新生活。”
米罗笑了:“你倒是想得开。”
“先把碗刷了吧。”顾剑以为米罗要安慰自己两句,没想到她拍了拍顾剑的肩膀,让他去刷碗。
顾剑看着摞成小山的脏碗叹了叹气,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