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

“那我可真得好好敬您一杯了，慕顾问。”

“毕处长不必客气，您比我年长，要是不介意的话，您平时叫我倾颜就行。”慕倾颜笑着，也举起了酒杯，客气道。

“倾颜，”毕忠良点头说到，“好名字，人如其名，确实是倾世容颜，哈哈哈哈。”

几声欢笑，二人举杯相撞。

慕倾颜痛快地喝干了杯里的酒。

“倾颜真是好酒量！”毕忠良看着慕倾颜手里的空酒杯，不禁赞叹道。

慕倾颜迎着笑脸，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洋酒，举杯说道：“倾颜再敬毕处长一杯，恭喜毕处长今日成功端掉军统六人小组。”

都不等毕忠良说话，慕倾颜就自己把杯子撞向了毕忠良手里的酒杯。一声清脆的声响，慕倾颜爽快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二人重新坐下。

这时，陈深注意到李默群脸上那满意的笑容，开始不自觉地担心起慕倾颜。

“今天多亏了唐队长的消息，咱们成功端掉了军统六人小组，这两天又可以睡几个安稳觉了。”

就这不一会儿的功夫，毕忠良对唐山海的称呼已经换成了“唐队长”。

“毕处长太客气了，鄙人初来乍到，一点见面礼总是要带的，现在国军在正面战场上一触即溃，就算拉了共军结盟也没有什么效果，唯独这个军统，总是搞一些暗杀动作，让人不得不防。”

唐山海一番见解李默群十分赞同：“是的，戴老板的军统飓风队，最近做了不少小动作。”

众人纷纷点头。

毕忠良道：“民国二十八年新政府成立之前，就连丁士邨都差点被一个女特务在西伯利亚皮草行给干了。”

李默群叹了声气，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老丁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慕倾颜乖巧地坐在毕忠良旁边，听李默群说完那句“英雄难过美人关”，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徐碧城。

徐碧城虽比不过她惊艳，但五官标致，秉性淳朴，清新秀丽的长相和小家碧玉的气质，她同自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美，可就是这样清澈如水似的女人，却往往最容易骗到男人们的偏爱。

毕忠良顺着李默群的话点了点头，又继续道：“新政府成立之后，飓风队这风刮得就更猛了，青帮头目张啸林都没能幸免，就连傅筱庵在自己家里边都让人给割了脑袋。”

那毕太太一看就是个清净惯了的主儿，一听到自己男人说什么“掉脑袋”，怕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一样。

可这样的饭局上，太太们哪有什么插嘴的机会，她也只是抓紧了毕忠良的手，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偏偏，李默群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更加担心。

“所以说各位，大家都要小心一点，听说新政府里面所有有脸面的人物，都已经上了飓风队的黑名单。”

慕倾颜正低头沉思，隐约听到身旁传来毕忠良沉重的一声“是。”又顺着接下来那个声音的方向朝前看去。

只见到唐山海面不改色地说道：“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像汪先生这样为国为民的领袖值得我等誓死追随。”

“说得好，”李默群大声肯定，“我们应该为能有汪先生这样的领袖感到荣幸，干一杯。”

众人又一次举起手中的酒杯，此时，慕倾颜抬手的动作变慢了许多，饮酒的方式也从大快朵颐变做了小口小口地抿。

她可不想承认那什么领袖，也不想为了一个汉奸举杯同庆。

于是，她脑子一转，找了个理由尽快退场。

“李主任，李太太，”她侧身面向李默群和他太太的方向，“抱歉，倾颜喝的有些多，不想等下失态，想先回去休息，失陪了各位。”

“小心！”慕倾颜跌跌撞撞地起身，差点撞在毕忠良身上，毕忠良见状，撇了陈深一眼，“陈深，你送送倾颜，一定要把她安全的送回房间。”

陈深起身，走到毕太太身后的位置，搀扶住正往前走的慕倾颜，应了声“好。”

–

出了包房，避开了那群人，陈深与慕倾颜终于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陈深小心搀扶着慕倾颜向前走，皱着眉问她道：“你明明不能喝酒，为什么还喝那么急？”

“那你明明可以喝酒，为什么不喝？”慕倾颜看了一眼陈深，笑说。

听到这话，陈深不免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四处张望，生怕有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慕倾颜明白陈深的状况，推开了他搀扶的手，停靠在走廊的墙面上，缓缓开口：“放心吧，我观察过了，这四处没有他们的人。”

陈深也清楚，自己的人都在楼下等着，李默群的人也只是围在包厢附近，至于通往客房的这段路，并没人在看守。

“你怎么会来上海？”他松下肩膀，询问道。

“…我要是说，是因为想你，你会信吗？”

“呵，别开玩笑了，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都说了是当初嘛，现在想你了，不行吗？”

“你刚才应该也听到了，现在军统飓风队到处在搞小动作，你不老老实实待在重庆做你的大小姐，为什么要和李默群那群人混在一起，跑到来这种地方做枪靶子？”

“我来上海总归是有我的理由。”慕倾颜说着又一次沉下了头。

“你的理由是什么？”

“……”见况，慕倾颜没有回答，准备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离开。

可突然，她的手腕处感受到一股力量，将她狠狠拽了回来，按在墙上。

“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会和李默群他们混在一起？还有那个川井将军，又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陈深那双眼睛，慕倾颜甚至有些舍不得抗拒，可是现在，还不是说出一切的最好时机。

她无奈地避开视线，冷冷地说了一句：“这不是你该问的。”

“那什么是我该问的！”陈深的语气明显有些生气。

他只是想知道，慕倾颜到底和李默群是什么关系，和日本人是什么关系，又和他是什么关系。

“陈深，”慕倾颜轻声说道，“松手。”

听罢，陈深意识到自己有所逾越，只好松开手，向后退了半步。

“抱歉。”

他低着头，目光聚焦在慕倾颜纤细的手腕处，看着那被他使劲捏红的手腕，心里有些内疚。

但比起愧疚感，此时的他心中更多的是恐慌。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在慕倾颜的面前无法克制自己，如果真的按照李默群的说法，未来他还要同慕倾颜共事，自己会不会因为慕倾颜而暴露身份？

他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