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宫尚角

翼宸曾经问过他的雪哥哥，为什么总是要守着这空空荡荡的雪宫，除了雪就是冰，死气沉沉的。

当时雪重子只是笑着揉了揉小家伙的毛绒绒的小脑袋，没有说话。

直到今天，他遇见了一个人，从外面来的人，他才知道，雪重子和雪玉尘为什么要守着这里。

“你是谁啊？”

小家伙眸光清澈，一看便知道被保护的很好，但眼底时不时闪过的狡黠却证明了这孩子并不是真的不谙世事。

但是让宫尚角愣住的，却是这孩子该给他的那种熟悉感，以及十分眼熟的面容。再有，就是他发辫上一步一响的小铃铛。

只有宫尚角自己知道，从三年前无锋入侵，等他回来却得知徵宫全灭之后，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练功的时候，会时不时的看向角宫的门口，他总觉得哪里应该有谁，可事实上谁也没有，只有他弟弟宫朗角。

可是每次看到宫朗角跑过来的身影，宫尚角便会暗自出神。恍惚间会看到有一个小身影朝他跑过来，小小一只，耳边朦朦胧胧的还能听到清脆的铃铛声，但是那个孩子，绝不会是他的亲弟弟宫宫朗角。

可，不是宫朗角，又会是谁呢？整个宫门，这般大小的，或者说比郎弟弟还小的，已经没有了。

也是从那时起，宫尚角有了一个收集铃铛的习惯。

角宫负责宫门外务，时长行走在外，每每看到精致好看的铃铛，他总是会下意识的买下来，好像准备送给谁，可等他回过神来又发现，无人可送。

久而久之，宫尚角养成了一个特别的习惯，随身带着一个小盒子，分两部分，一部分装着精美的铃铛，一部分放着同样精美的抹额。

除了铃铛抹额，还有许许多多的衣服之类的，都很是精致贵重，他总是能熟练的选出一个尺码，可这尺码，不属于宫门现存的任何一个人。

有时候宫尚角都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癔症，总是在意一个不存在的人，就连宫朗角也觉得哥哥越来越奇怪，总是找母亲抱怨哥哥买的衣服都太小了，他穿不了。

然而他却不知道，那些衣服，本就不是他的尺寸。

这是三年来，宫尚角又好几次走到徵宫，如今的徵宫，闭宫却未荒废，只是毫无生气罢了。

宫尚角总是站在徵宫中央的那颗古树下，眼前枯萎的古树，似乎在帮他证实，徵宫确实已经没有人了。

可宫尚角总觉得一定有一个人在，还是一个喜欢躲在树上默默委屈，谁也不告诉的小孩儿。

哥……

“远徵！”

耳边似乎回荡着一个温柔的声音，宫尚角下意识的应声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等宫尚角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才叫的是远徵，宫远徵，是那个在当初无锋入侵宫门是就死去的孩子。

事实上在宫尚角现有的记忆中，他与宫远徵几乎没有见过几次，他对宫远徵的影响，似乎就是一个沉默内敛，不爱说话不喜热闹的小孩儿，但是长得很好看，软软糯糯的，很可爱。

所以，自己应该和他没有什么交集，为什么会受他影响如此之大？宫尚角想不明白，满心茫然。

今年，他年满二十，及冠之后，第一时间来后山参加三域试炼，一来是证明自己的能力，二来也为了刚好的执掌角宫。

只是宫尚角没有想到，他遇到了一个特别的孩子，更没想到，在遇上这个孩子会后，那个叫宫远徵的孩童模糊的面容，竟然逐渐清晰起来，与眼前的孩子逐渐合二为一。

“远徵弟弟……”

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小翼宸茫然的歪了歪头，“这位哥哥，你可是认错了人，我叫翼宸，不叫远徵弟弟。”

宫尚角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毕竟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弄清楚，但里说以他的性子，必然是要怀疑调查之后在做决定的，但是眼前的这个孩子，他只有心疼和疼护，没有缘由。

“我叫宫尚角，你可以叫我尚角哥哥，或者叫哥……”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为什么出现在后山，但这一次我愿意跟着我的心走，这也许是我一生唯一的一次，仅凭借自己的心来做决定，但我愿意相信，相信你值得。

说实话，一次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好奇多于警惕，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因而哪怕两人是第一次见面，翼宸也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哥。

“哥。”

听到翼宸的这一声哥，宫尚角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茫然不定的心突然落到了实处，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冷硬的唇角也不自觉的弯起一个明显的弧度，“哥在。”

话音一落，宫尚角能的上前一步，将小小的人儿抱在了怀里，将人抱住的那一刻，宫尚角确认了，这就是他心底缺少的那一块，他以为再也找不回来的，重要的存在。

这一刻，眼泪终于落下。

翼宸愣愣的被人抱住，有些不解，但是对宫尚角天然的亲近让他没有挣扎，不过让他惊讶的是，这个哥哥竟然哭了。

小朋友纠结了一会儿，回忆了一下以前母亲云宁哄他睡觉时的动作，抬起手，轻轻地拍着宫尚角的后背。

感受到这小少年那温柔体贴的动作，宫尚角只觉得心里更痛了。

他总觉得这孩子不该是这样乖巧懂事的，他应该恣意张扬一些，他可以不用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等雪重子和雪玉尘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一大一小抱在一起，更让他们惊讶的是，传闻中前山最优秀，最果决最受人崇敬的角公子，正抱着他家小朋友哭！

这幅画面让雪重子和雪玉尘莫名感到有些惊恐，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察觉到有人来，宫尚角飞快的调整好自己，但是依旧拉着翼宸的手，向雪重子二人点头示意。

宫尚角为何出现在这，雪重子他们自然知道，也不用他多说，皱着眉看着宫尚角拉着翼宸不放的手，便让雪玉尘安排宫尚角的住宿问题去了。

“翼宸，来。”

宫尚角可以随意，但雪重子不放心他带着翼宸，毕竟宫尚角实在过于优秀，要是他从翼宸这里套话的话，翼宸这般单纯，怕不是他的对手。

听到雪哥哥叫他，翼宸当即抛弃了新认识的哥哥，蹦蹦跳跳的跑到雪重子身边，完全没注意身后宫尚角那不舍和难过的目光。

将小朋友拉到自己身边，雪重子这才重新抬头看向宫尚角，“角公子今日便好好休息，明日正式开始闯关。”说着，拉着翼宸离开了。

“雪重子，远……翼宸弟弟他，这些年过的可好？”

虽然不知道宫尚角为何有此一问，但雪重子还是如实回答了他，“翼宸有我们保护，自然很好。”

“那就好……”仿佛放下了一桩心事，宫尚角笑了。

翼宸回过头来，看着笑得十分温柔的尚角哥哥，心中一动，只是没有任何动作，跟着雪重子离开了。

雪重子觉得不能让宫尚角过多的解除翼宸，毕竟宫尚角太过机敏，翼宸的身世不方便与外人说，是以雪重子考虑再三，决定暂时让翼宸去月宫住，顺便叮嘱月倚舟一下。

路上，翼宸带着些许纠结，将自己和宫尚角之间的异样，告诉了雪重子。

“雪哥哥，那个哥哥好熟悉啊，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熟悉？”雪重子闻言皱眉。

不对，翼宸从认识他们之后，就从未离开过后山，前山也没有人来过，按理说，翼宸不会认识宫尚角才是，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想不通其中关键的雪重子觉得，这件事还是和月倚舟他们讨论一下才行。

雪宫之中，宫尚角坐在给他安排的房中，拿出那个装着铃铛和抹额的盒子，一下一下的磨搓着，思绪逐渐飘远。

雪重子说他机敏是一点也没错，即便是短短几句话，宫尚角也从中察觉出了许多事情。当年远徵弟弟应该确实是遭遇了不测，但为人所救。

不过，虽然活了下来，但似乎失去了记忆，自己称他远徵弟弟的时候，他半点反应也无，想必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远徵弟弟。

这四个字，似乎带给他无限的安心，让他飘荡不定的心找到了方向。这一天，宫尚角在这雪宫之中，难得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