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忆 彻骨

那时，段誉桐八岁。

—“你还真是贱骨头！”

“赶紧滚！带着那个扫把星一起！”

—“求求你，我可以走，把桐桐留下吧，她还小啊！”

男人的喊声和妇人的哀求声恍惚间在她耳边响起。

桐桐？

段誉桐想起只觉得可笑。

她从小便看惯了这种场面，每次父亲也总会看在她的份上把她们留下，但是那天，她还是被自己的父亲赶出了家门。

她已经不记得几天后她是怎么回到家的，不过她还记得，从那天以后，她的妈妈就从来没有回过家，一年也只能见寥寥数面。

不过日子过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她这样的人，不需要被任何人抚养。

她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去爱她，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别人去爱。

她也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段誉桐走在路上，内心一团糟，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自己等了三年，也努力了三年，终于离开了这个“家”，应该说是逃离，仓皇狼狈的逃离。可她的数十载余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她的父亲，她的监护人，已经舍得把她抚养了16年的女儿赶出家门，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还在这个家待下去，迎接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象。

或许这于我而言，是一种解脱。她想。

翌日，破晓。

伴着刺骨的寒风，段誉桐拎着行李走到了十九中门前。

那是她未来三年生活的地方。未来她将在这片土地上生根，直到……直到她最爱的人离开为止。

学校还没有开门，门卫室的保安皱着眉，狐疑地望向她。她避开了眼神，掏出手机，只听见一声震动声。

“出门了吗？”不出意外的，林言联系了她。

“到了。”

“哦……”最后一条消息弹出，段誉桐刚打算放下手机，只听又一声震动。

“你醒好早耶。”

“……”段誉桐无话可说。只觉得屏幕对面的丫头傻的可爱。

沉思良久，段誉桐缓缓用键盘打出几个字。“你在哪，我去找你。”

不到一秒钟后，她后悔了。

那人直接甩过来个定位。

段誉桐望了一眼表，六点整。

她顶着门卫大叔审视的目光把行李放到门卫室，留下一句“高一一班住宿生，段誉桐。”

她解锁了路旁的共享单车，导航了定位里的小区。

这丫头……还真是自来熟。

一路到了楼下，段誉桐才意识到一个大问题。

共享单车没有后座。

合着她大老远骑过来除了半路陪聊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

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她想。

“我到了。”段誉桐编辑好的信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只听她头顶上传来一阵喊声，声音里夹杂着风声。“段——誉——桐——”听这声音嘴里应该还嚼着块面包。

话音刚落，对面的窗户打开了，探出来一个头，下一秒……又一个。

如果可以，段誉桐真想骑着车逃离这个城市……

硬着头皮等了一分多钟，她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短发女孩。

下一秒，好像有什么瓶状物砸在了她的脸上……

“诶！”给你的，女孩大声喊道。

“……”

半晌，段誉桐开口道：“走。”

林言径直走过去，骑上了她的共享单车。

“上来呀！”林言抢先她一步开口

“我……坐哪？”段誉桐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多有病才能选择去找她。

整辆车能坐的地方，除了车筐，也只有前面的车架了……

可她真不想坐在这杆上，在早高峰的大街上供人观赏二十来分钟。除非让她去死。

半分钟后，段誉桐拿着两瓶可乐，在林言的威胁下跨上了车架。

“喂，别耷拉个脸。”

“……”

“我跟你说话呢，理理我。”

“走。”

“好……”

一路上，盯着他们的人越来越多，过马路时还有个大哥问她们这是不是行为艺术，一直到学校门口，还有零零散散的学生用看智障的目光望向他们。

林言把车骑到停车位，蹦了下来，她打量了那些看热闹的几眼，她的眼神说不上挑衅，但是让人看了很不舒服，学生们慌忙别过目光，转头向校门走去。

“你怎么了？我有这么吓人吗？”林言一脸疑惑的望向将近瘫倒在地段誉桐。

“你……下次骑车，能不能……稳一点。”

“可是要迟到了啊 。”林言望向段誉桐的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直视她的眼睛，她忍不住又扫了几眼，那双算不上清冷的眸子里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小且有灵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