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番外

上书房番外--红尘旧梦

　　上书房番外--红尘旧梦

　　清乾隆三十八年，和硕誠亲王嫡福晋富察氏殁了，不到一天，和硕誠亲王也随之而去，夫妻情深，入葬清西陵。

　　消息出来的太突兀，已经是宫里大总管的蓝珠子也是一惊，悲从心来，百味交集。

　　大姑死了，这位爷还不要伤心死了？这两位生来许是就是有缘无分啊！

　　蓝珠子娶了迎春，也算是圆满，少不得要念念迎春旧主的恩情。

　　事情已经过去了近四十年，可蓝珠子依旧记得自家主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不已。

　　当年，主子被贬独石口，蓝珠子也在随行队伍里头，他是贴身服侍的，比不得上书房的朱师傅，平白无故受了牵连，拖家带口，一路跟随。

　　那位朱小姐原先也是爱慕自家主子，一转眼就和旁人好上了，蓝珠子又气又恼，偏生这位爷还不以为意。

　　蓝珠子冷哼几声，就要驾着马车离去，朱小姐又道，“且再等等。”

　　得嘞，没办法，谁叫人家是主子，自己是奴才，不得不听。

　　蓝珠子停在路边，没多会儿就来了人，先来的是富察家大姑，连带着马持礼和迎春。

　　蓝珠子又惊又喜，才知人家是来寻朱家小姐的，少不得又要气一场。

　　转角又看见小王爷允秘来了，这才兴奋起来，“我的爷诶，您看那是谁？”

　　四阿哥放下书，一脸惊喜，“小叔叔，你怎么来了？”

　　允秘拍拍他的肩膀，“老四，此去独石口路途遥远，多加小心！”

　　四阿哥也不是傻子，很清楚那小贝勒爷打的主意，一脸笑容，“我知道了，小叔叔也要保重身体。”

　　叔侄俩谈话间，贝勒爷又来催促，允秘脸色微变，“论体制，论辈分，怎么着，也轮不到你来指责我！就是上书房那两位阿哥，也得叫我一声小叔叔！怎么着？你想反了天？”

　　贝勒爷一脸讪笑，“奴才哪敢！”

　　“不敢就好！”

　　“只是，天色已晚，如若不早点出发，奴才怕错过了借宿的时候，还请小王爷见谅！”

　　允秘应了，方才安慰几句，转身离去。

　　蓝珠子又狐假虎威唤了几声迎春，惹得迎春牙根痒痒，却也不得不上了马车。

　　这马车是敦儿安排的，宽敞得很，朱师傅同四阿哥讲学，慧如也翻出敦儿给的几本旧书，仔细看了起来，一眼也没搭理四阿哥主仆。

　　这些可不是什么女则女训，而是些稀奇古怪的话本子。慧如看得入迷，直至结局，方才笑出声来。

　　四阿哥抬眼看她，“怎么了？什么书让朱小姐如此欢乐？”

　　朱师傅瞪她一眼，唬道，“没规矩，四阿哥面前怎可失仪？”

　　慧如双眼含笑，“不过是些话本子，不得当您如此关心。”

　　她从前也是替他寻了好久的书，自然知晓他的喜好。

　　四阿哥偏爱游记史书和诗词，哪里会对这些女儿家的书感兴趣？

　　四阿哥明显觉得二人越发生分了，再也不复从前知己的模样，轻轻摇头。

　　蓝珠子瞧不得慧如高兴，自己也求起书来，迎春笑的肚子疼，“就你！还看书呢？你认识几个字啊？”

　　蓝珠子也不看她，只抖落手里借来的书，“不就是本书嘛，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时间久了，不就成了？再说了，我们家爷可是学富五车！”

　　迎春撇了撇嘴，不说话了，书还是到了四阿哥手里。

　　原是本类似莺莺传的民间小调，偏偏这里头的女子都是独立自强，叫人猜不透结局。

　　四阿哥费了一番功夫，才看懂书中所写，明明是突破封建伦理，可他偏偏觉得似乎很有道理，煞是古怪。

　　他把书还给慧如，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敦儿。

　　“因为……我喜欢四阿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四阿哥好。四阿哥高兴，我就高兴。”

　　“您大概不知道，熹主子说要定下婚事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高兴。我高兴，我想象的场景终于成了真的。可我又害怕，您不要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什么皇后。我想要的不过是，我从大清门走过，在那头迎接我的是——四阿哥。”

　　“四阿哥，您明不明白？不是因为您的身份？而就是因为您这个人！”

　　这样的女子，何其相似。

　　四阿哥的发呆，慧如看在眼里，自己有了归宿，她心里也不由为好姐妹担忧起来，若是敦儿和四阿哥能成，岂不是也是美事一桩？

　　慧如存了撮合的心思，按下不提。

　　独石口的日子清苦，那将军又是受了贝勒爷的指示，有意针对，时常刁难不说，分到的住房，亦不过是座危房。

　　四阿哥是苦中作乐的性子，可到底大家还要填饱肚子，方能生存。

　　幸好，迎春聪明伶俐，做事利索，才不至于叫这几个读书人饿肚子。

　　迎春是富察家的丫鬟，平常不觉得什么，出了京城，时常念着自家大姑，只道自己鲁莽，时常引得自家小姐生气，倒叫四阿哥也越发思念。

　　他常常打着套话的目的，装作不经意间谈起敦儿，慧如都看在眼里。

　　他们也许才是天生一对，慧如想。

　　可是四阿哥心性宽和，转眼又救了老八的孩子，掉进了旁人设下的圈套，惹了大祸。

　　事情大条了！

　　先是马持礼带了旨意，念着昔日情谊，却不忍动手。

　　后头，又来了小王爷。

　　小王爷处事妥当，一一安排好若干事宜，才使得四阿哥逃过一劫。

　　彼时，慧如也收到了敦儿的来信，她要成婚了，嫁的是小王爷。

　　慧如心里咯噔一下，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无缘。

　　雍正十三年六月，四阿哥平安返京。

　　心心念念的敦儿却已成了“小婶婶”，蓝珠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暗淡的目光，微微叹息。

　　同年同月，四阿哥弘历娶妻，妻富察氏，正是敦儿伯父马奇之女。

　　堂姐妹间总有些相似，或眉眼，或气质。

　　弘历透着红烛，看向新娘灿若红霞的俏脸，不知不觉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另一张脸，美丽却有棱角，风骨极佳。

　　她微微含笑，美不胜收。

　　那人唤作敦儿，旁人也叫她大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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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珠子透了气，方才慢慢悠悠，不紧不慢地进了御书房。

　　帝王已经年迈，头上也有了银丝，精神气不错，看见来人，方才道，“蓝珠子，传旨，追封和硕誠亲王，諡曰“恪”，夫妇同葬清西陵，命其长子弘畅继承亲王爵位，封密亲王，隔代降爵。”

　　“和硕誠亲王嫡福晋所出，第二子弘旿封奉国将军，第三子弘康封为镇国将军，幼子弘超封辅国将军。嫡福晋所出五女，皆封郡主。”

　　“还有，娴妃老成持重，性情敦厚，册为娴贵妃。”

　　蓝珠子一一应下，只觉得帝王佝偻着身子，分外落寞。

　　若非是念着昔日那人，何至于对其子嗣如此厚爱，就连娴妃也沾了光，倒是好笑。

　　旁人不知，只道是自家主子有多敬爱，殊不知，这娴妃不过是大姑的表妹，乳名芳子。

　　蓝珠子也老了，走路也清慢了些 ，帝王摇头轻笑，从桌上拿出一幅画来，画上女子，明眸皓齿，不是当年那人，又是谁？

　　帝王抚上她的脸庞，眼中含泪。

　　原来，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

　　虽用尽全力追赶，终究是迟了一步，便是一生无缘。

　　这一场红尘旧梦，意兴所致，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