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

金光瑶到底还是存了一丝怜悯，看在蓝涣腿伤未愈的份上没有折腾他，只是将他软禁在蓝氏祖宅里。

他每天都会来一趟，却什么话也不说，什么话也不问，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面上没有那一日剑拔弩张时的得意轻狂，只剩下疲倦不堪的僵硬神色。

他像是一个卸下了面具的小丑，而不是刚刚占据蓝氏，掌握金麟台的金家二公子。

金光瑶不说话，蓝涣也没有话，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坐，一个人翻着琴谱，一个人看着书卷。

有几回，蓝涣居然在恍惚中品出了一丝岁月静好的滋味。

第五天，金麟台来了消息。

估计是金光善有了什么新动作，金光瑶的脸上难得地浮起了一层怒色，还有一点焦虑。

他放下手机，对蓝涣说：“蓝宗主，我知道你不会说，可是事到如今我已经走到绝路，不能不知道那块古玉的秘密。还请蓝宗主为我解惑，说一说去年魏公子是如何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扭转乾坤，全力抗衡，最后覆灭温氏的呢？”

蓝涣的心头大震，面上却还是一派漠然。

他知道金光瑶机敏过人，却不知道他居然这么快就把冬君令和去年的事情联系了起来。更让蓝涣不安的是，他无法判断金光瑶到底知道了多少实情，也不知道蓝湛和魏婴的事情是否顺利，有没有收到自己的预警。

如果他们毫无防备地从婆娑梦境里走出，被金光瑶逮个正着……蓝涣闭上双眼，不忍再想下去。

眼下，金光瑶和金光善联手攻占蓝氏，他自身难保，聂淮江枫眠也是指望不上了，唯一可以和金光瑶抗衡的金子轩偏偏还被蒙在鼓里，消息又送不出去。

蓝涣心里焦灼不安，像是揣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烤得他苦不堪言。

他还是开口了，说得却是另一件事情：“阿瑶，你身边的人，也不一定靠得住，你要当心。”

金光瑶眉尖一挑，眸子里射出箭一般锋利的光芒：“什么意思？”

蓝涣轻轻笑了：“你心里明白。”

不然，他不会让人生生打断自己一条腿，不会那样放肆嚣张地羞辱他。金光瑶是个好演员，可是那一天他实在是有失水准，演得过了头。

他是为了让金光善放心，对于金光善那个老狐狸来说，只要真正确认了金光瑶和蓝涣已经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他才会放心和金光瑶合作。

金光瑶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和金光善抗衡，他手下的这些同宗大半听命于金光善，一旦他和金光善撕破脸皮，吃亏的一定是金光瑶。

所以，金光瑶必须麻痹金光善，必须让金光善看到他是如何百般折辱蓝涣，才能让金光善放心地将人手交付于他。

金光瑶知道蓝涣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鼻孔里发出了一个不以为然的哼声。

又沉默了很久，金光瑶突然开口：“今晚，我会知道一切的。”

蓝涣那竭力维持的平静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他放下手里的书正色说：“阿瑶，你……”

话没说完，就被金光瑶皱眉打断了：“我已经说过许多次，你我二人形同陌路，这一声阿瑶，蓝宗主不必再叫了。”

蓝涣微微怔住，有些无力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他垂下了头，低声说道：“金公子，你千万千万不要动用那块玉。”

金光瑶冷笑一声：“怎么，魏婴和蓝湛动得，我就动不得？到了这个时候，蓝宗主还不忘护着弟弟，您还真是长兄如父啊！”

蓝涣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知道金光瑶误会了，却也不想多解释什么：“你记着我的话，就算你已经不相信我了，这一句话却一定一定要听进去：不要碰那块玉。”

金光瑶微微笑了起来，唇角旋起两个好看的酒窝：“蓝宗主，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蓝涣的表情忽然变了，原本镇定自若的一宗之主突然一把抓住了金光瑶的衣袖，一字一句地低喝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动那块东西！”

看着他这样声色俱厉地警告自己，却又说不出为什么，金光瑶更加确信他是担心自己的行动会干扰蓝湛和魏婴的平安，心里的苦涩愈发浓稠：“我已经说过，这是唯一的办法。”

说完，他定定地看着那双灼灼的眼睛，素来古井无波的眸子，此刻却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明亮激动到了极致，看得金光瑶心跳停了一拍。

他移开视线，轻咳了一下：“蓝宗主，你是知道我的。”

蓝涣缓缓收回了攥住他的那只手，眸子恢复了水波不兴的平静，里面却藏了几分金光瑶看不透，也猜不到的哀伤。

他说：“阿瑶，我来替你好不好？”

金光瑶微微蹙眉，似乎是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我来替你持玉，之后你可以用那块玉做你想做的事情。”蓝涣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