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往事像是披了一层微凉的月色，苦涩里掺着朦胧，让人不堪回首。

唯一历历在目，连细枝末节也记得清清楚楚的，是那个元旦夜。

蓝涣在寒假前就向他许下了承诺，新年来临时会陪他玩上整整一天，然后和他一起迎接第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新年。

因为蓝涣是宗族的嫡系长子，所以除夕夜肯定是要守在家里安排阖族祭祀、宴饮、拜年、守岁一应事宜的。所以孟瑶提出和他一起过年，看到蓝涣面露难色时，立刻明白了他的处境：“二哥，不如等到年后我们再出去玩吧。不管什么时候出去，只要有你陪着，我就高兴。”

蓝涣知道他体谅自己，心中一暖，思忖片刻后说道：“说好陪你过年的，拖到年后再聚算怎么回事？不如我们一起过元旦吧，族里老人们多，一般不过这种洋节。”

孟瑶笑着答应了：“好，全听二哥的。”眉眼里的欢喜雀跃再也掩藏不在，几乎都要溢出来了，脸颊上连带着显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蓝涣看着那样灵秀的一对眸子，看着长长的羽睫，还有两个醉人的酒窝，一时间心旌摇曳，有些忘乎所以了。

还好，他及时收住了自己乱飘的思绪，红着脸咳了一声：“大哥在的时候可别这么说，要是被他逮住了一定又要调侃我们。”

蓝涣口中的大哥，是一个月之前和他们结成义兄义弟的聂淮。

孟瑶撇撇嘴：“他那是妒忌。不过大哥也知道自己现在荣升为电灯泡了，你没发现最近他很少在咱们面前晃悠吗？”

蓝涣诧异地说：“噢，原来他是故意的，我还以为是期末考试害的呢。”

聂淮的成绩没有蓝涣和孟瑶好，每逢期末季都是一副焦头烂额痛不欲生的样子。

翘首企盼的元旦终于来了。

蓝涣和孟瑶从电影院出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外面已经下了很久的雪。

他们都是南方人，很少见到大雪。今年的天气却冷得很不寻常，只是两个小时的时间，树梢枝桠上就已经积了厚厚的雪。

冰雪琉璃世界里，蓝涣牵起孟瑶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在湿滑的街道上。

一步，又一步，走得稳稳的，一点也不用担心跌倒。

蓝涣那时已经有1米80的身高了，身材比例连聂淮都眼红过：“这大长腿，长得和长颈鹿似的！”

孟瑶立刻护短地怼了回去：“胡说！我二哥明明是仙鹤，哪里像长颈鹿了？”

可是现在，为了照顾只有1米7出头的孟瑶，蓝涣刻意把步子放得很慢很小，两个人并排走着，步调居然很有默契地保持了一致。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走着，伴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行。

突然，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孩子拉住他们头顶的树枝，使劲摇了起来。

白茫茫的雪花“哗啦”一声倾泻而下，远远看去像是一道银白色的瀑布。

瀑布底下的蓝涣和孟瑶并没有欣赏美景的好心情，蓝涣正在急急地拂去孟瑶头上和肩上的雪花，一边拂一边心疼地问道：“冰不冰？”

孟瑶像是还没有从惊吓中反应过来似的，只是呆呆地看着蓝涣。

蓝涣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的阿瑶，发现他的额上竟然也有残雪，连忙伸出手为他拂去。

伸到一半，蓝涣意识到自己还戴着手套，刚刚拂去头上和衣服上的落雪时有好些雪花粘在了手套上，这样冒冒然去拂一定会冰着阿瑶。

于是他一把扯下手套，用温热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去碰阿瑶的额头。

好像他手指下的是一件极其脆弱的稀世珍宝，稍一用力就会化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