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地方出错了，不应该是这样的。
杀死徐文祖之后，我的地狱却还远没有结束。
“欧巴，我当时只是一味想从你的口中听到自己想听到的，不听也不相信你说的话。“
空气里弥散着消毒水独有的刺鼻气味，灰尘在阳光里纷扬，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的智恩站在尹宗佑的病床前，眼眶通红，“真的对不起。”
“我明天要出院了······是我对不起欧巴。”
智恩呐，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抱歉呢？为什么能有这么多的抱歉呢？
尹宗佑唇角上扬，扯出的微笑僵硬不已，“有什么好抱歉的呢，这是应该要祝贺的好事才对。”
“以后记得要留心一些奇怪的人，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了吗？”
“嗯，欧巴你也要好好保护自己，“舌尖泛上涩涩的苦，”欧巴，你回家后一定记得要给我打电话哦。“
“我会记得的啦。“
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这一生我们都不会再有联系了。
我仍处于地狱之中，累赘的哥哥、苦命的妈妈，极度贫穷的生活。最初的我逃也似地奔离那个破落不堪的地狱，但现在我还是要回去了，以比来时的我更加一无所有的姿态回去。
那个疯子真的得偿所愿了，把我从地狱硬生生拖进更深的地狱。
棕红的实木桌子上摆着一个蓝色相框，框着一个笑颜如花的小女孩。
穿着素色衣服的女人注意到尹宗佑的眼神聚焦到那张照片上，有些自豪地笑了笑，“这是我家女儿，今年九岁了。”
“她很可爱。”
“就是有时候太调皮了，都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女人摊开放在桌面上的一份黑色封面的活页本，语气柔和，“你最近还经常在做恶梦吗？”
是呀，频繁得感觉梦境都快要将现实吞噬了。
“现在少了很多了。”尹宗佑半睁着眼睛，眼底下有淡淡的乌青，“但睡得不安稳。”
“能说说都梦见什么了？”
那个男人幽深的眼神、那个男人苍白的皮肤、那个男人艳丽的鲜血······
“记不得了。”
握笔的手顿了一下，“都完全不记得了吗？”
“嗯，只知道都是噩梦。”尹宗佑眼神有点离散，困倦地眯起，“醒来后身体很沉很难受。“
“那现在还会不停想起那件事吗？感觉又是怎么样的呢？“女人手中的笔在洁白的纸张上游离着，眼睛里透出温暖的关切。
“我感觉自己好像快要忘记了，回忆总感觉蒙上了一层雾。”尹宗佑的视线移到自己的手上，纤细的手指，喃喃着，“我想、再来一次······”
女人错过了他的低语，疑惑出声，“嗯？”
“我还是觉得害怕、很害怕，总感觉自己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尹宗佑再次直视女人温柔的眼睛，笑了起来，“但我觉得比以前好很多了。”
眼睛一瞬间像有璀璨的阳光映入，宝石似的闪闪发光。
成功迷惑了穿着白色外套的黑发女人。
·······
“这些药你收好，睡觉之前吃一颗就够了，别吃多。“医生将手里拿着的药递给尹宗佑，细心地叮嘱着服药剂量和禁忌事项。
一颗颗白色药片在药片板上密密麻麻地整齐排列着，宛如蚁卵。
“你的恢复情况不错，我已经跟警察局那边汇报了。从下周开始你可以不用来接受治疗了。”
不知何时开始有一股淡淡的药味摩挲着鼻尖，让人抓狂的苦涩和反胃，尹宗佑不由得用力咬了咬牙，努力压下欲呕的冲动，“好的，一直以来辛苦医生你了。”
“哪里的话，对我来说，能看到你成功摆脱心理阴影，开始新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我会努力的。”
手上的骨链在动作间发出细碎的铛铛声，像是模糊的低语一样紧紧缠绕着尹宗佑。
浑浊沉重的血色空气从铺天盖地涌来，仿佛鱼虾在潮湿的角落腐烂了。
身体被拖扯着经过肮脏的楼道、扭曲着盘旋而上的阶梯，手臂处燃起火辣辣的疼痛。
亲爱的、亲爱的，该醒醒了。
“喂，小伙子别睡了，终点站到了。”穿着制服的大叔用力地摇着在座位上睡得死死的尹宗佑，语气有些不耐烦，“小伙子——”
“喝——”尹宗佑猛地从梦中惊醒，满头的汗。
“对不起，我现在就下车。”尹宗佑心神未定地抓过身边的包，低着头匆匆走下车。
熟悉的炙热空气扑面而来。
我、终于从地狱里回到了另一个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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