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破晓

有人说，光和暗是最极端且显而易见的两者，但是，光与暗的界限却是难以区分的。除去白昼黑夜，你不会知道破晓与薄暮的区别……

而艾丽安娜，便是那破晓般的希望又或者是薄暮里的绝望。

这个世纪的城市，阴暗也灰白，闪烁的斑斓也蒙上了一层看不清的朦胧。庞大的交通工具使得那些地方看起来更高大，也遥不可及，高耸的建筑物里面穿梭着无数的人，振聋发聩的超音速飞行器无不展示着科技卓越，每过一处皆是如此。

泥泞的路上，有人的尾巴沾湿了尾巴没有去管，跑到了个灯火辉煌的大厅被穿着得体的保安勒令不许进去，那人只能仓促地站在门口下方，看着穿着得体的人从大厅进出。

而高楼下方，那些沉闷地穿梭在阴暗巷子里各种各样的人，他们吐露着粗鄙的话语，那些眼睛不断在流动的人群间打量着，形色各异。

艾丽安娜抬起指尖，当冰冷的雨水触到肌肤时，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太冰了，这不正常。”她的记忆里，现在不是冻雨季节，这雨水冷的刺骨。

一旁的布罗斯带着墨镜口罩，穿着低调的黑色夹克，看着身边人儿的一举一动。

“是的，两个世纪以前，这雨水都未这么冰冷。”墨镜下，那双眸子淡漠地不夹杂任何思绪。

他们走进一片集市，集市里的房子不超过三层，商贩们吆喝的烟火气息充斥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各样的有色人种熙熙攘攘。

艾丽安娜眨着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事物。

这片对比外面的街道这里像贫民窟的地方，杂乱无序，充斥着淡淡的腥臭味，垃圾桶里总是溢出来的。

她带着浅色的帽子，穿着现代科技加持的暗色纳米防污防水衣服，就算掉河里也会有防沉装置。即使穿着朴素，她仍然敏感地察觉四周都有眼睛在赤裸裸地观察她。

“艾丽安娜，你在想什么？”布罗斯问道。

“我不懂，父亲，为什么外面的街道和这里不一样？”艾丽安娜露出疑惑的表情。

“为什么这么问？孩子。”

“这里的人表情和语言表达和外边大楼的人差别很大，在外面，那些人虽然也会打量我，但是不会像他们的眼神让我觉得不舒服。”

布罗斯眼神晦暗，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因为人类虚伪又奸诈，你永远猜不透他们。”

艾丽安娜聆听着父亲的教诲，浑然不觉的眼前的男人也是个人类。

布罗斯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巷子口。

艾丽安娜看到那个阴暗的巷子里面，一个瘦弱的孩子被无情地鞭打而抖成筛子。仔细一看，那个孩子拥有黑的发亮的瞳孔，两只半圆的耳朵有一个是缺口，还有身后的尾巴。那是一个从黑市流浪出来的鼠型混种。

布罗斯靠近少女的耳边，微凉的气息拂过艾丽安娜的脸颊。“看，那个孩子是混种，艾丽安娜，他跟你是一类人。”

艾丽安娜蹙眉，她问布罗斯：“混种之前也是人类，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待同类？”

布罗斯轻笑道：“他们以前是同类，可是现在不是了。艾丽安娜你要知道，即使这个联邦需要人工混种的力量，也不代表着人类会接纳比自己强的群体，尤其这种携带不稳定因素的‘异类’。”

布罗斯接着道：“你看到了那个孩子脖子上的项圈了吗？那是人类专门针对异类创造出来的限制器，那个限制器会释放五百伏的电压，即使是你，也会瞬间瘫痪。”无法动弹的目标，就只是砧板上的鱼……

艾丽安娜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来。听着那个孩子的痛哭，她本能地想自己应该可以帮助那个孩子。

“亲爱的，别想着去救他，这个这世界向来都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放在哪里都一样，你的怜悯在这片黑市混杂的地方只会惹麻烦。”布罗斯瞥了眼盯着那个孩子看的艾丽安娜，他有些不悦，他从她的表情里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可是他几乎没有在她的记忆里编辑过怜悯的情景片段，这孩子如果天生圣母心，那只会坏他的事。

艾丽安娜丝毫没有察觉到布罗斯的眼神变化，她咀嚼着布罗斯的教诲，她刚才确实心软了，但也只是一瞬。

布罗斯说道：“好了，夜幕的来临提醒你该回家了。”

“家？”艾丽安娜试图理解这个字。

“当然啊亲爱的，我们回家。”布罗斯挑眉道。

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个词汇，她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布罗斯：“父亲，我们有家吗？”

布罗斯沉默几秒，最后叹息了一口气，隐去心头的不悦感，他露出怜爱的笑容抚了抚少女的脸颊，温声道：“My sweetheart，即使你的母亲在你出生时就去世了，可是我和你一起也是一个家啊。”

艾丽安娜茫然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因为自己出生而去世，只是从来对这个词没有印象。她乖巧地应道：“是的父亲，我只是对这个词没有印象罢了。”

布罗斯安抚道：“没关系，回家前父亲带你去个地方。”

来来往往的人衣角滴落者雨水，但是却没有沾湿。布罗斯带艾丽安娜来到了一座亮丽的高塔下，那上面是三百六十度的屏幕，上面闪烁着3D投影广告，众多的霓虹让艾丽安娜迷了眼。

“很漂亮，父亲。”

布罗斯：“这是电视塔，人类很聪明，知道如何去做好一个华丽的东西，彰显他们科技的进步。”

那3D影射出来的人物随着光束穿过艾丽安娜和布罗斯的身体，艾丽安娜新奇地伸出手想触摸，可那只是虚影。

布罗斯指了指天上升空的火箭，他告诉艾丽安娜：“地球是他们原本的家，可现在家里的资源被消耗殆尽，他们就想舍弃如今的星球踏入别的领域建造他们想要的家。”

艾丽安娜意识到，那些科技只对人类有用，他们建造了这么多高楼大厦，却没有一只鸟儿在这停落，因为到处都是闪烁的灯光，和轰鸣的机械声。消耗着所有的资源，只为他们便利，那些本生活在这个星球的生物却艰难险阻地寻求一方净土。

她突然感到厌恶，思绪放空，声线冰冷到极点：“搁浅的鲸鱼不过是任人宰割的肥肉，人类一边回忆它雄伟而优美的过往，一边快速挥动手中的利刃。”艾丽安娜抬起那如梭的瞳眸，冰冷地说道：“人类既然触犯了他们不该触犯的领域，上天应该降下点惩罚来警告下这个不守规矩的种族。”

艾丽安娜声音不大，四周很嘈杂，布罗斯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但是明显察觉到这个孩子突然气场变了。

“亲爱的，你说什么？”

艾丽安娜回过神来，朝他眨了眨那双单纯的琥珀色眼睛，好似她并未说过话。

布罗斯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应。

艾丽安娜则扬起明媚的笑容，牵上布罗斯的手指道：“雨大了，回家吧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