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昭华不改、新愁旧怨满身觞。（31）

又是一日将近，夜凉如许，九歌坐在廊前双眸微闭，似是在整理这一整日里烦乱不堪的思绪，又好似自己被这许许多多的人所拘束着。

白慕可是倦了？

风扫落叶，可这一声低吟却宛如一股清泉流淌在原本杂乱的心头。那清清凉凉的流水荡去一整日的烦忧。

倦了，的确是倦了。早就厌烦这朝廷的纷纷扰扰江湖仇杀，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一个孤女罢了。对方却是云端之人，云泥之别；便是仇怨，又谈何容易？

可自己却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的族人就那样被人踩在脚下，不甘心这些年的颠沛流离换来的不过轻轻的一句惩罚；不甘心自己这些年来受过的苦痛到了最后还是棋差一招。这一腔怨愤，有哪里是能说散便散去的呢？

九歌白慕，这世上的人常说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的确，自己的性子是极不愿意在朝中做这些阴诡之事，可那又如何？不复仇，自己如何能够安心入睡；不复仇，自己又如何能自由自在的走在那一片阳光下？不复仇，自己如何得以慰藉地下那些亡灵？

九歌都说这世上的羁绊越多一个人的执念便会越多，可若被这些执念推着向前，蓦然回首时若是后悔了，又当如何？

九歌不想睁开眼睛看见他，因为自己知道一旦睁开了，便会忍不住的落泪。自己不愿在他面前哭，不想让他总觉得自己是个懦弱的人。

白慕跟我走！

。。。

你见过夜半时的建安城么？登高而望，仿若这世间种种皆在目；闻风而立，似乎还能感受到灯火人家的饭香味。

白慕想那么多做什么？对得起你自己就好了。

白慕倒是比她豁达得多，许是历经安王一事，倒也看清了这所谓的利益权力，不过都是空中楼阁，可望而不可及罢了。所以何必要那么多的是是非非扰了自己本该诗酒风流的大好时光？

她家人的仇怨姑且不论，生于这世间，便要对得起活着的一日，不使这年华虚度！手中的美酒快饮而下，交到九歌面前。。

他知道她一向是能喝酒的，不然她不会藏了那么多的好酒在自己的院中。

九歌桃花酒？

学着他的样子大口饮下，酒的醇香和桃花的清新融合在一起，让人心中一热。。九歌坐在瓦顶，看着眼前繁华热闹，再仰望天空那浩瀚无边的星河，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九歌你看我也觉得很好笑吧，我这一生大抵都不曾真正为自己做过什么事。

白慕别这么说，有人这一生庸庸碌碌一事无成；也有人生来便是金尊玉贵也不见得做过什么真正有用的事。志不在此罢了。

九歌我这一生都在复仇，不是也没做成？

白慕低头看着她，一瞬间觉得她是她，却又觉得她已不再是最初见到的那个她了；比如方才的话，她平日里绝不会说出口，许是醉了？可再看她，却觉得她并未变，行动举止还是那个样子。。嗯，这张皮可真丑！

白慕伸出长指，将她脸上的那层面具摘下，然后凑近了，又揉了揉九歌的脸，朝她吐了一口气，说道：

白慕顺眼，你还是这个样子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