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心殇

闻染坐于前院的石凳上等李茂贞回府，这时阿蓁端着药走了过来阿蓁小姐，你身子不好，喝了这药胎也好坐稳些。

李闻染是啊。这么小的孩子，这么脆弱的生命。

说完便端起药一饮而尽。李闻染阿蓁，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阿蓁应了便退下了。这时天下起了雪，闻染想起刚与李茂贞相识时的情景，那时他还是他的宋文通，他将她视为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人，她记得他们成亲时的场景，想到这里，闻染便觉得幸福，她用手抚着平坦的小腹，极其轻柔地说李闻染孩子，母亲只愿你平安幸福。

这一坐便是深夜，李茂贞回府见闻染坐在院里，身上落了好些雪，心里隐痛，便走上前去，将裘衣解下，为她披上。

许久未见，闻染还没想好如何开口，他便径直往后院走去，闻染叫住他李闻染岐王还是执意不出兵吗？

李茂贞站定，头也不回地回道李茂贞王妃还是早些歇息吧。

闻染听后站起身来，披在她身上的裘衣掉落在地她也不拾，只看着他的背影问他李闻染当真只能如此了吗？

李茂贞还是不语，闻染便向前走去，想走到他身边，让他听自己好好说完，可走了几步，觉得腹中有些不适，便站定不再向前。

她看着那个离她只有几步的背影李闻染为什么这几步路的距离，却让我觉得好远好远。

李茂贞依旧未回头，只叹息李茂贞王妃歇吧，本王也倦了。

闻染却突然大声道李闻染宋文通曾经向我承诺过，永远不会在权力的道路上迷失自己，如今的李茂贞，还做得到吗？

李茂贞终是转过身来，与闻染相对李茂贞我不是贪恋权位，为何你还是不懂呢，我是要这天下太平，再无战乱。

闻染摇了摇头李闻染我不懂，从你成了岐王，我便看不清你了，李茂贞，我今日在此等候，我…我只想说…说…

闻染突然觉得小腹一阵绞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腿根流了出来，她身子一歪，便直直地栽了下去。

李茂贞见状心中一紧，立即闪身到她身边接住了她，随后便闻到一阵浓烈的血腥味。立即大叫李茂贞来人，快传张御医来，快！

王府里的守卫听到岐王如此着急，片刻也不敢耽搁，飞快地奔了出去。

他有些颤抖地问道李茂贞这是怎么回事？

闻染忍痛道李闻染我有孩子了，我有你的孩子了。

说完便忍不住痛苦，叫了出来。

李闻染我好高兴，这么多年，我们终于又有孩子了。

李茂贞见闻染这般境况，怕是要滑胎了，他堂堂岐王，竟在此时束手无策。

李闻染可是，我好像留不住他了，我当初发了毒誓，这就是我的报应。

说完闻染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李茂贞不，你不会有事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

李茂贞的声音也止不住的颤抖。

李闻染我不怪你，我说过，即使你不爱我了，我也愿你一生平安顺遂。

说完闻染突然痛哭起来李闻染可是，我想要留住我们的孩子，我求求你，留住我们的孩子，啊，正臣，我的肚子好痛，我感觉他一点点地在消失，我该怎么办，我不要他离开，我不要啊！

李茂贞抱起闻染往自己的卧房里跑，他的袍子也被她的血浸透了，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生命中慢慢地流逝。李茂贞染染，别怕，有我。别怕，别怕，有我。

闻染已经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李茂贞将她放在床榻上，大吼李茂贞快来人，御医呢！大夫呢！

李茂贞染染，染染，你别睡，我同你说话，你别睡。

此时闻染已经痛得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挣扎着最后一口对他说道李闻染正臣，孩子，我好想要我们的孩子。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孩子，你才会变得如此，那我只要孩子，你便还是我的正臣好吗，你还是宋文通，就回出兵去就皇兄了对吗？

李茂贞握着她的手，发现闻染的手竟是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脸上血色全无李茂贞御医呢，御医呢！

此刻守卫终于带了御医来，即刻便开始问诊，府里被这么一闹，瑾妤也赶了过来，一进门见状便是一惊，拉着李茂贞问道瑾妤王兄，这是怎么回事？

李茂贞则一直盯着闻染，仿佛听不见任何的话语。

张御医禀岐王，这王妃肚里的胎儿恐怕不保了，还请岐王做抉择。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似，为何上天一定要如此待他，待他的爱人，李茂贞的心抽痛不已李茂贞只保王妃便可，做不好，你就找人替你收尸吧。

说完便又去床边握住闻染的手李茂贞染染，你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陪你。

待闻染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李茂贞握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整个眼睛都布满了血丝，似是一夜未眠。

闻染下意识地想去摸一摸自己的小腹，却被李茂贞抓住住了手，闻染又看见他衣衫上全是

血迹，她想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似的，她想哭，可是干涸的双眼似乎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她问他李闻染还是没能保住吗？

闻染感觉不到肚子里的生命。她又问李茂贞李闻染我的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

李茂贞将她抱在怀里李茂贞染染，别再想了，我只要你好好活着便是。

闻染拉着他的衣袖，大声呵道李闻染我们的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

李茂贞的心痛到不行，竟也是眼眶泛红李茂贞染染，我以后都依你，我们好好的便是。

李闻染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闻染悲伤过度，就这样晕了过去。

李茂贞来人，御医！

御医闻言赶紧前来，李茂贞则走出去房间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片刻后御医立于侧面回话张御医禀岐王，这王妃此番极烈下胎药导致的流产，日后怕是不能有孕了。

李茂贞你说什么？

张御医此次我细查看了王妃的脉象，发现早年长期服用避子药，后来停药怀上了那孩子却胎死腹中，对她的身体造成极大伤害，此次怀孕实属奇迹，可这长期心情郁结，再加上这胎未坐稳便被药物流去，才会引此血崩，王妃这是伤上加伤，即便康复了，别说再怀胎，这身体也大不如前啊。

李茂贞你说常年服用避子药？

张御医是，可这药性也不甚强烈，并未伤到王妃本原，倒是这次的滑胎药霸道异常，才导致王妃大出血乃至母体受损，不仅再难怀胎，且这身子恐怕也只能用药物将养着了。

李茂贞闻言顿感气息不顺，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瑾妤见状立刻上前瑾妤王兄！

茂贞摆手表示无事，心中却是困惑，闻染一直想要孩子，这避子药是定不会服的，想到这里不禁一震寒砧，到底是何人，竟一直隐于自己身边，加害着自己最重要之人。

李茂贞找人送走了大夫，即刻就派人去调查此事。安排好后便坐在院子里，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他真希望这是一场梦。瑾妤见李茂贞如此，便上前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在颤抖，再看着他时，发现他的眼角竟有泪水流出。

瑾妤安慰道瑾妤王兄，你要保重身子，若你倒下了，嫂嫂当如何？

她这么一问，他才晃晃悠悠地又站起来，往卧房走去，此时闻染已经醒了，她双眼空洞地望着床顶，什么也不说，仿佛连呼吸也没有了。

李茂贞上前坐在床沿上，握住她的手李茂贞可还有什么不适？

闻染还是那般模样，李茂贞又说李茂贞染染，别再为孩子难过了。

说到这里，李茂贞心里又是一阵抽痛，这孩子不仅是闻染的心结，也是他一直以来的诉求。

闻染一听到孩子，便摸着自己的肚子李闻染孩子，对孩子，正臣，我有你的孩子了。你可欢喜？

李茂贞听了她的话身躯一震李茂贞你说什么？

闻染又笑着说李闻染孩子啊，我们的孩子，我们一直期盼的孩子。

说着说着便用手去抚摸自己的小腹。

李茂贞见她这番模样，心中有些恐惧，他抓住她的手对她说道李茂贞孩子没了，染染。

闻染有些神智不清，虽然他怕她伤心，却更怕她离去。

闻染看着李茂贞，竟是大笑起来李闻染报应，这都是报应，李茂贞，你的孩子没了，接下来是什么。

闻染用手指了指自己李闻染是我吧，对，当是我了。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李闻染可是我对你，还重要吗？哈哈哈，这重要吗？李茂贞，这都是报应，是你不遵誓言的报应！

说完她又抚上他的脸李闻染可是怎么办，我那么爱你，既然你已经不再是宋文通了，那我求你放我和我的正臣一起去了，好吗？

李茂贞听了她的话，心生怒气，抓住她的手问道李茂贞李闻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李闻染我知道，我求你，岐王殿下，我的兄长们都要死去了，我的宋文通，我的鹏儿，我的孩子都不在了，求你让我随我的他们去了，好吗？

李茂贞加大了手上的力度，闻染的手腕瞬间有了淤青，他的语气带着愤怒李茂贞我就是你的夫君，我好好活着，你也给我好好活着。

李闻染你是吗？我的夫君是正臣，而你呢，你是岐王，你是李茂贞，你不是我的宋文通。

李茂贞听了大怒，竟是将闻染一甩，她随后跌落床头，见闻染如此他即刻便后悔，想伸手去扶她，却被闻染狠狠打开。

他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她李茂贞李闻染，我警告你，别妄想轻生，没有我的准允，你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你拉回来，你只能在我身边，我没死，你也不准离开！

说完便转身走到门口，却听见趴在地上的闻染开了口。李闻染李茂贞，你爱我吗？你还爱我吗？

李茂贞事到如今，还重要吗？

说完跨门离去。

李闻染对啊，事到如今，这一切都还重要吗？哈哈哈，啊！啊！

闻染的心痛极了，她歇斯底里，为她的爱人，孩子和亲人放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