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争执

自打府里整理出了个佛堂，闻染便很少外出了，只在瑾妤和继鹏下学时，才出府去接他们。这日刚接到两个孩子，瑾妤便吵着要去吃梦楼的牛肉煲，闻染便与阿蓁带着他们去了。

这梦楼生意兴隆，好在他们来时，还有一桌，便都落座了，阿蓁点了菜便给他们倒起茶来，闻染刚饮了一口，旁边人说的话便引起了她的注意。

路人听说了吗，咱们郡王自攻克了兴元府，又拿下了凤州、洋州和泾源三地。

说完之后又做神秘的给旁边人说道路人听说那三地城郊的山里，埋着抗军的尸体，还是全家满门一个不留，都给活埋了，哎哟，你是不知道啊，那地儿现今都无人敢去了，这一入夜啊总是有哭声。

刚说到这儿，上菜的小二便来了，挡在闻染与他们之间，听不见他们在谈论什么，待小二走时，这两人也换了话题，谈起这凤翔今年的这场雪来。

闻染放下茶盏，手紧了紧，她知道不该听这些闲言碎语，可这也不会是空穴来风的事儿，李茂贞信中对行军之事只字未提，她只当是他怕她多忧心，而今看来，怕是想瞒着她什么。

继鹏见闻染眉头紧蹙，定是听了刚才旁桌的话，便将菜夹入她的碗中开口道继鹏母亲，鹏儿还记得母亲说的牛的故事，这话传一传是会变味的，待父亲回府，母亲便知此事真假了不是，莫要苦恼。

闻染见他如此懂事，心里欣慰，便不再去想刚才听到的话李闻染是啊，鹏儿说的对，我们吃菜吧，吃了早些回去，这冬日的天暗得早。

继鹏嗯。

继鹏应了声便开始乖乖吃饭，四人饭后便踱步回府去，刚到府门口，这天便又下起雪来，两个孩子一阵高兴，便不愿再走，耍起了雪，阿蓁想去叫他们，闻染却拉住她李闻染随他们吧，我们等着便是。

阿蓁便撑着伞陪闻染站在旁边等候，可这雪却越落越大，两个孩子却正是玩得上瘾，哪里知道时间。

闻染对阿蓁说李闻染你去给他们撑着伞，别让雪冻着了。

阿蓁眉头一皱阿蓁那公主呢？

闻染摇了摇头李闻染我无事，你快去，孩子要紧。

阿蓁便拿着伞为两个孩子撑着。

闻染站在雪中看着孩子们发呆，突然间感觉不到头顶在落雪，便抬头去看，竟是一把伞立于头顶，她再一转身，就看见李茂贞撑着伞站在她身后，她的眼眶有些温热，这一别就是近一年，思念之情一下满溢出来，她转身冲到他怀里李闻染我好想你。

李茂贞笑着用另一只手环上她的腰李茂贞我也是。

说完便对着闻染的唇吻了下去，而后又放开她，看着在不远处玩耍的小妹和继鹏。

闻染靠在他怀中问道李闻染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让宋良先传个口信回来。

李茂贞低头看着她李茂贞纲到不久，宋良还在处理军中事宜，是我急着想见你们，便先回来了。

闻染心中一阵温暖李闻染那叫鹏儿和小妹别玩了，我们回家吧。

李茂贞点了点头，便喊了他二人一声，他们一见到他，都高兴极了，赶紧跑到他身前，抱住他，他便放开了闻染将瑾妤与继鹏挨个抱了个遍。闻染觉得此情此景就如做梦一般，直到李茂贞牵住她的手时才回过神来，他拉着她说李茂贞回家吧。

于是一家四口手拉着手进了府中。

一进府瑾妤便拉着李茂贞要他去看看她画的画，继鹏则礼貌的想让李茂贞验收他的学业，李茂贞有些无奈，他转头看了看闻染，闻染笑了笑李闻染那你便如了小妹和鹏儿的愿吧，我让人为你将浴池的水备好，一会儿你也好解解乏，我就先去沐浴，回房休息了。

说完便转身回了房间。

闻染沐浴完后便看着继鹏的画发呆，她想起了今日在梦楼听到的那些话，又想起那夜的梦，这想着想着便出了神，有人进房了也未知。李茂贞泡好澡后一进屋就见她站在窗前发呆，想她定又是入神了。便悄声前去，从后面将她抱入怀中，闻染一惊李闻染你何时进来的？

李茂贞笑了笑李茂贞夫人是在想我想的这般入神吗？

闻染也难得理他李闻染鹏儿和小妹怎么样？

李茂贞点了点头李茂贞小妹在同龄女子中也算不错的了，倒是鹏儿有些让我惊讶，他小小年纪便如此通透，日后怕是这小小的凤翔也关不住的。

闻染听了心中高兴，能被李茂贞认可那也不是一件易事，还是如地高度的评价。

闻染离开他的怀中，将继鹏画的画递给他看李闻染你看，鹏儿的画也是极好。

李茂贞接过她递来的画，闻染突然话锋一转问道李闻染听说除了兴元，你又收了三地？

李茂贞点头，正准备展开继鹏的画，闻染又问李闻染是有叛军？

李茂贞微微一愣，又点了点头继续展画。

李闻染那，叛军都是如何处置的？

闻染终究还是问出了口，她见李茂贞展画的手微微一顿李茂贞自有军法，夫人就不用操心了。

闻染觉得他一定是有事瞒着她，可是她却又不敢问得太深，怕结果如她听到的那般，她又该如何是好呢？但若是不问出个结果，那心中的这种疑惑便会像个无底洞般，最终将她吞没。

李闻染叛军全杀，其家中满门活埋，是吗？

李茂贞将画放下，转头看她，他的眼中没有情绪，甚至没有感情，他走进闻染，闻染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好陌生，竟是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李茂贞见状便停下李茂贞夫人累了，我们早些睡吧。

闻染却是不动李闻染你还没回答我，叛军全杀，其家中满门活埋，是吗？

她见他还是不答，心中便有了答案。她看着李茂贞，眼中有些怒气。

李茂贞有些无奈的开口道李茂贞夫人从何处听的？

闻染听了也不做回答，继续问道李闻染那此话究竟是真是假呢？

闻染的语气已经尽量在压抑情绪，她与他许久未见，她心中怎会不想，可如今的愤怒已经让她忘了他是她这近一年来日思夜想的人。李茂贞睡吧，已经很晚了。

李茂贞拒绝了她的问题，径直到她身边想拉她去睡了，闻染却反应激烈，将他的手一甩李闻染你别碰我。

李茂贞被她这一甩竟也有些怒气李茂贞你要我如何？如今这局势，我只是在做我当做的。

闻染听了竟是一笑李闻染当做？做什么？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吗？

李茂贞上前用手拉住了她，力道极大李茂贞今日就不要再问了，歇息吧。

闻染手腕上传来一阵疼痛，让她不禁眉头一皱，可这些痛都不及她心里的十分之一，她看着李茂贞问他李闻染你还睡得安稳吗？那么多条性命，你就不会心中不安吗？

李茂贞将她抱了起来，她一阵挣扎，却是无用，便放弃了，任他如何，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李茂贞不会，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随后便将闻染放下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他为她盖好了被子，便开口道李茂贞睡吧。

闻染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李茂贞按在床上李茂贞染染别闹了，睡吧。

闻染看着他的脸问道李闻染何为该杀之人，何不该杀之人？

李茂贞叹气，他知闻染有些生气了，便只能哄她李茂贞我答应你的自是会做到，不知你从何处听的这些碎话。

闻染看着他的眼睛，以前他说什么她都会无条件的相信，为什么现在却如此迟疑呢。

闻染别过头去不看他李闻染你出征这些日子，对于前线情况竟无只字片语。我想知道什么，还得从旁人那儿听了才知道，我既不知事实，便是来向你求证。你非但不说，还责怪起我来了？

李茂贞仍是看着她李茂贞我哪里是怪你，这战场上都是些血腥事，如何能说与你。但对你的承诺我都记着，绝无违背。

闻染转过头，又觉得他此刻像极了她的宋文通，她看着他，良久才开口说李闻染日后不要再瞒我了。

李茂贞笑着点了点头李茂贞那夫人日后也不要为了这些道听来的话与我争执了。

闻染看着他点了点头。李茂贞随后便躺在了她旁边，将她揽入怀中李茂贞好了，睡吧。

罢，许是长期的征战和奔波让他累了，不一会儿便呼吸均匀起来。闻染心中却思绪万千，这一夜床上的两人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