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

郭长城推起楚恕之坐着的转椅，到了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然后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赵云澜一眼，见领导冲他摆手，这才把楚恕之一路推到了处长办公室，从里面轻轻地合上门。

赵未然“老赵，刚刚我哥给你传什么消息了？”

赵云澜把两条长腿架在了桌子上。

赵云澜“他说一会阴差回过来，告诉我说什么都别信也别答应，他很快就回来”

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赵云澜打量着看着你似笑非笑。

赵云澜“怎么还叫他哥，你们不是……”

你抄起桌子上的书扔向他。

赵未然“要你管”

他笑着摇摇头，书放在膝盖上翻看起来，你欣赏着自己的白皙的手，开口说道:

赵未然“你手里的这本书我看了，关于女娲的传说非常散碎，四处都有，你现在拿着的这个呢，手里名为《上古秘闻录》，里面特别罗列了“风氏女娲”一章，大概是宋朝以后某位修道的前辈写的，作者不详，原版也不祥，这是建国后出版的影音版本，开头就援引了《太平御览》里关于女娲造人的记载：“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作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于泥中，举以为人。”

你顿了顿，从桌子上站起身。

赵未然“你可以去第79页看看，作者又补充小注：“人者，头面五官，皆以肖娲皇之态，能言善语，脱于泥胎，天风点其三火，浊土生其三尸，不死不灭，灵慧而不净。自婴孩至耄耋，朝生暮死，娲皇怜之，因置婚姻，遂为女媒，使之百代不息。”

赵未然我当时还顺手从办公桌上摸到一根黑水笔，在“天风点其三火，浊土生其三尸”下面化了一道，下一页到“补天”的那一段是“《淮南子》曰：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斩鳖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苍天补，四极正；**涸，冀州平；狡虫死，颛民生。”下面依然是注释：“老鳖断足以献，娲皇感其大德，赐诸锦衣以为鳍。四柱镇四方，西北天倾，昆仑封字，曰：未老已衰之石，为冷已冻之水，未生已死之身，未灼已化之魂。此皆不可成之事，封之以不可抵之地，以为四圣，天不落，地不陷，则四圣不出，天下遂安。”

赵云澜听着你的讲解，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大庆的毛，轻轻地说：

赵云澜“你这丫头果然聪明，平时看起来不正经，竟然能记住这么多”

你嘿嘿一笑面上得意，赵云澜继续开口说道:

赵云澜“它说人的六根不净来自于泥土胚子，而后女娲用老鳖的脚撑起天柱来补天，昆仑给这四根柱子下了封词——山怎么说话，这里的‘昆仑’应该是指昆仑君——另外这个判词我以前听说过。”

赵未然“在哪里？”

赵云澜“在山河锥脚下。”

赵云澜说着就看向你，因为山河锥那日你也在

赵云澜“‘不可成之事’如果指的是四圣，那意思是不是说，得到了四圣，实现了这些‘不可成’的事，就能抵达四条大天柱下？”

大庆围着他的手转圈，嘀咕说：

大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说得我头都晕了。”

赵云澜不理它，不可成？什么不可成？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但你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卡在嗓子里憋的难受。

赵云澜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地理顺思路：

赵云澜“五彩石补天，那如果我没猜错，四柱很可能是用来镇‘地’的，这个‘地’应该是造人时期的那个‘地’……这就说得通了，怪不得鬼面人一定要得到四圣，得到了四圣，他就能找到摧毁四柱的法门。”

赵云澜摸过小鱼干，手指上带着炸鱼干的香味，尽管大庆不想显得那么贱，然而它就是无法抗拒本能，拼命在赵云澜手指间嗅来嗅去，一边自暴自弃地循着那股味道，一边问：

大庆“你们说的鬼面到底是谁？”

赵云澜简而又简地把山河锥的经过和大庆说了，说完，他的面色有些凝重：

赵云澜“鬼面带着面具，但是我大概能猜到他长什么样。”

赵未然“难道是……”

赵云澜“恐怕和沈巍的模样八/九不离十。”

赵云澜轻轻地叹了口气，

赵云澜“他这人啊，心思重得很，对谁都好，唯独不肯放过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跟自己那么大仇，我实在是担心阿然你今后……”

大庆一抬头：

大庆“什么？”

赵云澜略略地垂下目光，与黑猫一对视。

你听见稀碎的声音。

赵未然“老赵来人了”

他闻言把桌子上的脚放了下来，正经八百地坐好，过后，一阵梆子声远远地响起来，越来越近，浓郁的阴冷气也越来越清晰，西北风晃得窗棂乱颤，赵云澜不慌不忙地从抽屉里抽出一小把香，点燃了，插在办公桌上的花盆里，又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瓷盆，把抽出一捆冥币纸钱，点了扔在里面，在冉冉升起的烟里，他把书收好，回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这次，来的阴差学了乖，在距离门口还有一段路的地方就站定了，扬声说：

“不速之客幽冥行走求见镇魂令主，令主可否拨冗赏脸？”

赵云澜缓了缓面沉似水的表情，清了清嗓子：

赵云澜“请。”

刑侦科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开门，对方就闻到了满屋的香火和纸钱味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来人神色一缓，没说话，却先笑了，连忙作揖说：

“令主客气，太客气了。”

赵云澜见到来人也是一愣，片刻后，他站了起来，有些讶异地说：

赵云澜“什么风把判官大人给吹来了？”

判官依然是一团和气的模样，笑呵呵的模样不像鬼差，倒像个散财许福、说媒拉纤的月老，他进来以后先跟赵云澜三姑六婆地寒暄了半天，而后两人客客气气、各怀鬼胎地对面坐了，大庆纵身跳进你的怀里，尾巴勾住你的手腕，一声不吭，绿油油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判官，仿佛是个保护的姿势。

判官这才正色下来：

“小老儿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半夜地来叨扰，实在也是有一件事，求令主看在苍生大局的份上，能出手相助。”

赵云澜“可别，”

赵云澜忙摆摆手，

赵云澜“您快甭给我戴高帽，我肉体凡胎小老百姓一个，会点小戏法，承蒙各位把我当棵葱，我可不敢真拿自个儿当瓣蒜。您这么客气，我找不着北，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能力范围内，能帮到哪，就尽量帮着。”

判官自己坐那，唉声叹气了半天，想引着赵云澜开口问，结果赵云澜就跟看不懂人脸色似的，默默地在一边喝茶，完全不理他那套，过了一会，判官终于自己憋不住了，开口问：

“今天傍晚的时候，令主应该注意到鸦族的示警了吧？”

赵云澜一脸莫名其妙：

赵云澜“没有啊，今儿我下午陪着我妹妹看书来着，还真没留神。”

判官沉默了，赵云澜很傻很天真地问：

赵云澜“乌鸦怎么了？”

判官心知肚明赵云澜在装糊涂，他头一个不愿意和这个镇魂令主打交道，一来，判官是少数知道一些赵云澜来龙去脉的人，不愿也不敢得罪这尊大神。二来大神不要脸，奸诈油滑，平生就擅长三板斧——无赖，太极，避重就轻——哪个拎出来都够别人喝一壶的。

“乌鸦报忧不报喜，从来没好事，西北起黑云，有人不怕天打雷劈，在昆仑山巅大泽处摆下大阵，要从所有生灵身上提一魄出来。”

赵云澜一愣，脱口问：

赵云澜“所有生灵？地球都快人口爆炸了，他拎得动么？”

判官：“……”

赵云澜笑了笑：

赵云澜“我真迷糊了，您得给我说明白，是谁跑到青藏线那雪山的山顶上，摆了个什么东西，目的又是什么？”

判官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通缉令，你歪着身子打眼一扫，熟人——鬼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