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江枫眠便道:“兰陵金氏的家主历来无利不起早,怕是没那么容易答应与我们结盟。”
“这些年来,岐山温氏作威作福,世家之中许多深受其苦,那些新起的小世家,亦可为之一用。”风惊月道,“至于金光善……他早对岐山温氏只手遮天的情形不满,只需让他知晓讨温一事,如此顺应大势之举,他会答应的。”再不济,金子轩虽为人喜好奢华了些,但也是个品性好的世家公子。从他昔日在暮汐山洞中肯救助罗青羊就可见一斑,风惊月相信,他是明事理的。再者,江夫人和兰陵金氏的主母金夫人是闺中密友,有妻子和儿子在旁劝诫,金光善定然会好好考虑的。他虽风流成性,却绝对不蠢。
此后,风惊月又分别修书一封给蓝启仁和聂明玦,众人一拍即合。当下齐聚莲花坞,风惊月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也就没去。但是经此一事,修界谁还能不知道——延灵道人竟是活返了!
她非但没有死,修为还愈加精进了。
风惊月坐在莲花坞的屋顶上,看莲花池里的莲花簇簇,发着呆。却感觉有人坐在了她身边,不必回头,那人身上的酒味闻得风惊月都有些馋了:“我说阿羡啊,今日也不是什么佳节盛会啊,怎么喝这么多酒?”
魏无羡在月光下看她,谁能想到呢,自己以为的无甚深交的前辈,竟然是他母亲的大师姐,十七年前名震天下的延灵道人——如今想来,他仍然觉得是在做梦。他没有回答风惊月的问题,而是问她:“大师伯,你还记得我娘吗?”
大师伯,你还记得我娘吗?
风惊月,你还记得藏色吗?
她只觉得心脏一寸寸裂开,那些曾经在她记忆中历历在目的事情,竟是成了她此生永远也挥不去的痛苦。头疼得厉害,心脏也疼。即使时过境迁,她也依旧能记起藏色的音容笑貌。当她知道藏色死讯的时候,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的师妹。
她最疼爱的师妹。
她唯一的师妹。
竟是死在了她最幸福的年纪,死在了最好的年华……
她没有流泪,藏色死的那一天,她想要流泪,却发现怎么也流不出来,仿佛眼睛干涸了一般,心痛得厉害,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想起那一声声刻骨铭心的“师姐”,风惊月只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她的心破开了一个口子,无尽的冷风肆无忌惮地灌进去,让她只觉得自己冷得很。
魏无羡见她久久未曾开口,刚想问询,就看了风惊月的唇瓣动了动,声音暗哑干涩,她说:“永世难忘。”
大师伯,你还记得我娘吗?
——永世难忘。
也许是感受到了风惊月话语中的那份沉痛,魏无羡怔了怔,终是不忍心再问下去。
那样举世无双的藏色散人,如今又有几个人还记得她呢?
即使是他这个儿子,对母亲的印象也已经模糊了。可风惊月没有。
时隔多年,藏色的死讯,依旧让她每每回想起来都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又让她无尽自责——若非是她,若非是她走火入魔,若非是她修习了邪魔外道,引得众仙门千里奔袭诛杀魔道妖女,藏色又怎么会下山?
若她从未下山,她又怎么会在夜猎途中突遭不测?
说来说去,还是她自作聪明,自以为能护住天下苍生,到头来,却连自己唯一的师妹都护不住。累得她红颜薄命,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