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漠

“姑娘，刚才可真是谢谢你啦。”

苏黎回头，女人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昂......没事。”苏黎完全不习惯与陌生人对话，脖颈仿佛被毒蛇一点点缠绕，直至快要窒息，喘不上气。

果然我对中年妇女还是惧怕.......苏黎不由自主想起昨晚，浑身打了个寒颤。

女人眯着眼对她笑:“姑娘，你叫什么呀，你帮了我，咱俩难得认识了，我虽然是个粗人，但看姑娘你亲切嘞很。”

苏黎不想和女人在有过多纠缠，一心想着把女人快些打发走，只得道:“苏黎。”

女人回头不知看了什么一眼，似乎也看出苏黎的不耐，待在一旁安静了。

中午，窗外的阳光照进车厢，刺得人眼发酸。

苏黎的不适感愈发严重，半倚着车壁昏昏欲睡。

公交车缓缓停靠。

苏黎只觉得自己的手臂突然被抓住，随即一股大力袭来，竟是要将她拽下车！

苏黎猛地清醒，寒意从脚底直升头部，危警意识让她勉强抓住了身边的栏杆。

仔细一看，拽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素不相识的乡下女人。

“你干什么！”苏黎下了死劲想把手抽回来，却惊恐地发现女人的力气竟大的出奇，那拽着自己手臂的手宛若一只钳子，怎么也挣扎不动！

乡下女人皱着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苏黎，刚才我们吵架是妈妈不好，但刚才你也帮妈妈了对不对？你既然已经原谅妈妈了，就跟我回家。乖，不要再赌气了。”

旁边的人瞧着这一幕，没人上前。

苏黎不住的摇头，手死死扒住一旁的栏杆，指尖发白:“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你女儿！你快放开......”

乡下女人闻言，攥着她手臂的手愈发用力，摆出一副苦苦哀求的模样:“黎黎，你就别闹了，妈妈养了你这么多年不容易，小时候硬是砸锅卖铁把你拉扯大的，有什么好东西都给了你......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生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不认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干脆死了算了......”女人倒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喊着。

苏黎的脑海恍若遭受了重击，黎黎二字不断地在恍惚中回荡......

半边身体被血沾染的女人，摇晃的站起身......粉嫩的舌尖伸出，舔去了嘴角的那抹不知是血还是唇膏的红色，妖艳妩媚。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直......盯着自己......刀面映射的寒光刺入苏黎的眼眸，鬼魅的声音幽幽漾起:“黎黎......黎黎......黎黎......”

“黎黎——！！”耳边刺耳的呼喊，让苏黎回过神来。

乡下女人依旧维持着那虚假的面孔，就那样盯着苏黎。

周围有人上前了一步，苏黎立刻希冀的望向那里，眼圈都急红了:“我真的不认识她......求求您帮帮我......”

那男人却是面带嫌恶地朝她“呸”了一声，转头对女人说:“大姐，你还是太心软了，我看这小妞儿容光焕发的，指不定自己在背后做了什么勾当，把自己养活的好好的呢！说不定啊......你女儿早就不干净了，我看她那样就不像正当姑娘！这样的女儿，大姐您不要也罢！”

苏黎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人，单纯的心仿佛被一口巨大的漩涡给吞噬了。

这世界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话语呢？

少女痛苦地疑惑。

乡下女人道:“她终究是我的女儿啊......我只希望她能跟我回家呜呜呜......”

周围人见有人已经出头，便纷纷道:“大姐，您别伤心了。”“是啊，我们来帮你劝劝这不出息的姑娘。”......

乡下女人仿佛尤为感动，不停地道着谢谢。

苏黎震惊的看着这些人，那喘不上气的感觉又涌了出来。

这些人......明明刚才还在一脸和蔼的夸奖我有勇气，乐于助人......为什么......？现在却满脸指责地教育我，说我不孝顺，不检点？他们的心......都是黑的吗？

少女在阴暗的世界中跌跌撞撞，浑身是伤，终于意识到世界的灰暗与阴沉，却已深陷泥潭，曙光无存。

苏黎绝望的目光在那些人看来只不过是叛逆少女的任性罢了。

有更甚者竟去别开了苏黎抓住栏杆的手。

苏黎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将自己的手从栏杆上扯离，她拼命地去抓却难敌那人之力，手臂软绵绵地垂在身旁。

苏黎被拖下了公交车，她的碎花白裙被土渍沾染，单纯与天真也宛若那可怜的裙子般被人在污水中狠狠扭曲。

少女渐渐失去力气，挣扎不得。一行清莹的泪顺着她无瑕的脸庞流下，空洞的眼睛中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是什么呢？或许，是希望吧。

苏黎直直的盯着公交车未关上的门，死命地想要把这些人狰狞的丑恶面孔记住。他们，都是帮凶。

鼻子被一股刺鼻的气息捂住，少女在意识涣散前，看到的最后的事物，是那抹即将被黑暗吞噬的，鲜红泣血的惨败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