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落水

宴至中旬，酒足饭饱过后，便是各家的主母夫人们聚在一起说些自家的趣事。小姐们听得无聊，又听传话的小厮说起前头男宾席里的热闹，连左相大人和允王殿下也来捧了场，这下个个心猿意马了起来。

众人皆知左相凤辞与百里府大公子百里冀交好，这左相前来赴宴倒不足为奇。奇的是这允王贵为皇室，竟然会来捧一个臣子家宴的场？可不论如何，这允王和左相都是人中龙凤，若是能在他们面前表现一番，得其青眼，那自己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于是各家小姐都是心不在焉地在场应酬，心思早就飞到前头男宾席上去了。

西陵蘅也听到了小厮的话，心底冷笑了一声。哼，别人不知道他楚沐珏的心思，她可明白得紧。楚沐珏的生母邵德妃出身寒微，母族势弱，若不是有生下允王的功劳，邵氏根本不可能封妃。而淑妃出身百里府，根基稳固又圣眷优容，却一直没有皇子。若能搭上淑妃这条线，他楚沐珏想问鼎皇位便能如虎添翼，事半功倍。想他前世肯娶自己，不也是因为这镇北侯府背后的势力吗？

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不过既然重活这一世，我西陵蘅便必不会让你如愿。西陵蘅眼底划过一丝暗芒，楚沐珏，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要再见了。

“祖母，母亲，我瞧着众位姐妹实在无聊得紧，她们也难得来一趟，不若我带着姐妹们去逛逛园子，解解乏？”百里馥一听说允王来了，便想着法子要出去。

“也好，你们这些年轻孩子也不必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了，找伴玩去吧。馥儿，你可得好好带着她们才是。”老夫人生怕姑娘们在她百里府有个什么闪失，再三叮嘱百里馥好好照看。

“省得了，祖母。”百里馥向老夫人和冯氏行了个礼，便带着几个同她相好的姑娘走在前头出了院子。

众位小姐一看，哪里还坐的住，纷纷起身行礼告辞。西陵蘅本不想去，可架不住老夫人再三邀请，说西陵蘅难得来一次，要好好玩玩才是。老夫人是主宴寿星，西陵蘅哪有不客随主便的道理？只好跟着去了。

一路上，姑娘小姐们都要不跟着自家姐妹说笑，要不拉着闺中密友谈心。西陵蘅打小不让出府，又名声极差，哪来的什么闺中好友？而自家姐妹…西陵蘅看着一旁讨好巴结百里馥的西陵柔和故作矜持假扮乖巧的西陵月，目露不屑。

“西陵姐姐。”

正独自一人走着的西陵蘅听见有人唤她，稍一侧头便看见一抹杏黄迎上前来。那女子一身杏色衣裙，模样似比她还小，眉眼还未长开倒也灵动可爱，正是苏眉巧。

苏眉巧是苏府嫡小姐，也就是西陵蘅祖母苏氏之兄的孙女。苏氏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自小极疼爱她，便是苏老太爷，苏氏故去不久，苏老太爷也伤心过度驾鹤西去了。如今的苏老爷是老太爷的长子，西陵护的表哥，论起来，西陵蘅还要叫一声大伯。虽然两家自祖母和苏老太爷故去之后便不常来往，但到底是沾了一门姻亲的，这苏眉巧也是自己表妹，前世自己和她见过几次，人倒是率直单纯，只是不算熟络。

苏眉巧自来熟地挽着西陵蘅的手，笑脸盈盈道：“姐姐干嘛都不等等我，我老早就在宴席上看见姐姐了，只是碍于场面不好上前打招呼。”

“是苏家妹妹，我早年随父亲拜见苏伯，见过妹妹一面，没想到妹妹还记得。”西陵蘅同苏眉巧交情不深，印象也只停留在前世，所以只淡笑着礼貌回道。

“哎呀什么西陵姐姐苏家妹妹的，听着就生分。咱们可是表姐妹，两家是亲家，自然不同别家的情分。就叫我眉巧好了，我也只喊你蘅姐姐。”苏眉巧扬着笑脸，对西陵蘅的信任和依赖感也不知从何而来，“好了蘅姐姐，咱们快些走吧，都掉队了。”

西陵蘅不喜与人太过亲密，何况还不知是敌是友的人。单看苏眉巧那一脸单纯，倒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的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西陵蘅自重生以来早早便有的觉悟。正想推辞，只见苏眉巧便拉着她往前快走了几步，想要追上前方百里馥她们。

百里馥带着一众小姐来到前园的澄湖旁，美名其曰赏湖。其实这前园离前头宴厅最近，若是男客们吃酒吃的累了，也会来这附近的前园走动走动，说不得就碰上了。

百里馥打着这念头，走近了些湖边，看着是和身旁姐妹嘻笑打闹，其实眼神一直偷瞄着旁边宴厅的动向。

小姐们不知这百里府的园子构造，只觉得这里风光甚好，戏水的有之，沿湖散步的有之，更有甚者，还在湖里放河灯。

百里馥只在晚上放过河灯，还从没见过白日里点河灯的，一时被勾了兴致，也蹲在湖边跃跃欲试。

这厢苏眉巧一见，也觉得新奇，便也拉着西陵蘅挤上前去瞧个热闹。

身后忽地感觉一阵急风袭来，像有一股大力往前一推，幸而西陵蘅注意力不在河灯上，故而反应极快地拉着苏眉巧往旁边一闪，那股大力便不受控制地往前作用，正好落在了最前方正全神贯注捣鼓河灯的百里馥背上。只听噗通一声，百里馥整个人直接扑进了水里。

西陵柔正为自己推错了人而惊吓呆住时，忽而背后一只手伸来，力道不小，将自己生生推进了湖，又是噗通一声，西陵柔也落了水。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百里馥落水是怎么回事时，便又见西陵柔也突然落水。两人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哪里会水，只能拼命挣扎大喊救命。在场的也都是官家小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下便吓得花容失色，还有些胆小的直接哭的梨花带雨。

一声粗喝从不远处传来：“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