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棋子弃子

孙易愣了愣，挽弓的手忽然就开始颤抖了，他以为杨逍教他挽弓搭箭不过是做做样子，好掩盖传音入密的计划，岂料到杨逍竟真的要他放箭。这弓箭很普通，在寻常兵将的手里这样的距离是射不中人的，可会武功有内力的人不一样了。以孙易的内力武功，虽射不到杨逍之后的汝阳王，若要他伤杨逍，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了，何况……杨逍怕他射不准，还故意往前走了一小步。

这一箭必须放，也必须是孙易放，因为他是淮业军的主帅，只有他带头放弃了杨逍，汝阳王才没有以杨逍为质逼迫淮业的机会。杨逍都知道，所以他才逼着孙易放箭，逼着孙易将他归于弃子，如此，子夜行事也能方便很多。

汝阳王饶有兴致地看着挽弓的孙易，一双鼠眼紧盯着泛着寒光的箭簇，他倒是要看看身为明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光明左使是如何成为弃子，是如何被自己忠心的属下、被自己用命相救的属下所伤。

僵持许久，终于在杨逍第二次下令放箭之后，孙易紧闭双眼，拉弦的手骤然一松。

羽箭破空之声响起，随即就是一声利器入肉的“噗嗤”声。杨逍被五花大绑的缚住，在旁人看来他是没办法躲，然只有他和城头上的三人知道，这根本就是他的计划，他又怎么会躲？箭簇没入左胸，鲜血顺着箭尾缓缓滴落。那里正是心口的位置，只是孙易力道不够，羽箭还差几分才能扎进心脏。

杨逍虽有准备，但挺立的身躯仍是被痛得一震，看看退后两步才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下。箭伤其实算不得严重的，那些痛根本抵不过醉生死的痛，只是孙易的一箭牵动了他好不容易压下的醉生死罢了。

骑在马背上的汝阳王连连嗤笑道：“杨逍，今日这番你必定没有想到过吧？你杨逍也有一日会沦为弃子，连你拼命救下的属下和你最爱的女人都不管你的生死了。”

醉生死的痛难熬，杨逍拼尽全力才勉强保持清醒，此刻是连一句话也没有力气说出口了。

汝阳王利索的翻身下马，大步踱到杨逍身前，套着玉扳指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拨动着插在杨逍左胸前的羽箭。他贼贼的笑着，忽然一把握住羽箭，猛力一折。只听得“咔嚓”一声，箭杆与箭尾皆完好的躺在他掌心，惟有那箭簇和极短的一截箭杆被留在了杨逍体内。

胸前痛得厉害，杨逍面色一僵，一声极轻的闷哼刚刚出口就听见汝阳王下令回营，那几个元兵哪管他伤没伤着，上来就推搡着他往元营走。杨逍恐纪晓芙忧心，硬是忍住剧痛，咬牙挺直了后背。

城头上，纪晓芙望着那个强行支撑的背影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不知不觉间面颊上一片湿润，胡乱的抬手一抹，却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齐修远亦看得不是滋味，权衡之下也只能尽力宽慰她：“夫人放心，左使让我去胡佑军中是打定了我二人一块去烧毁粮草的主意，不论如何修远一定将左使平安带到夫人面前。”诚然有风千树的死横在当间，但那些早已经过去了，他与杨逍确实有几分不打不相识的意思。

一直没有言语的孙易抿了抿唇，朝纪晓芙抱拳说道：“那一箭只伤了皮肉，杨左使有内力护体应无大碍，夫人若说以下犯上伤了杨左使，属下……哎，属下的确是违反了教规，等杨左使归来，属下定亲自与左使、夫人叩地请罪。”

纪晓芙敛去心中愁绪，伸手虚扶了扶孙易，道：“这本来就是他的计划。他一个人在汝阳王营下，又受了伤，我只是……我只是担心他。”

齐修远又宽慰了纪晓芙几句，便说到了今夜火烧粮草之事：“汝阳王亲自督军，胡佑军戒备森严，倒是幽冥林外的宏川军和一线天后的洛夷粮仓更容易下手些，想来杨兄也是怕你二人有事，索性把好做的交给你们了。只一点，汝阳王兵围淮业，我们若是有什么动静，只怕汝阳王会第一个知道，届时再想完成计划就困难了。”

孙易拱手问道：“公子有什么打算？”

齐修远低眉细思了一会儿，道：“大约在亥时初刻，让城中军队做出突围的样子，我三人可趁机混进胡佑军中，两刻之后，淮业军退守淮业，胡佑军势必得胜归返，我们便可伺机行动。”他顿了顿，又道，“洛夷粮仓最远，怕是要让夫人受累了。”

纪晓芙摇了摇头，道了句“无妨”。

齐修远从胸前摸出两块一模一样的牌子递给孙易和纪晓芙：“这是幽冥牌，见之如见我，你们可先行入幽冥林，需记得入林将此牌丢入林中，好教幽冥小鬼关了林里的机关。”

两人应了一句，便伸手将幽冥牌接了过来。那牌子是木牌，用料是极普通的木头，正面刻了个类似九渊山庄的庄子，反面是画的，画上只有些参天古树。像这样的庄子世间有太多相像的，还有那些古树，好多地方都能见到。是以，便是这木牌丢了，拾到的人也只道这是哪个庄子的通行令，却难联系到神秘的幽冥林上。

如齐修远所说的那样，亥时初刻，淮业军开城门突围。胡佑军没料到淮业军敢拼死突围，慌乱了一小会儿后便整齐划一地摆阵迎敌。他们自然是没有想到，就在两军相接的一刹那，淮业军中的三个重要人物已经混在了自己人当中，他们只当淮业军来得快去得快，见突围不成便急忙忙又躲进了牢固的城墙当中。

胡佑军归位，纪晓芙和孙易寻了个时机悄悄离开，夜幕下，隐隐只看到两道模糊不清的身影一闪而过，分两个方向有目的的疾驰而去。

齐修远掩在胡佑军中，一双幽黑的眸子四周打量，似要将营中所有都看进眼里。他不知元营的布置，只知道胡佑军的粮草在西营偏后的地方。谨慎的查看着元营的位置，确定了西营所在后，一如鬼魅的黑影迅速闪过，直奔西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