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这厢旭凤一夜无梦睡得好不惬意，那厢已经请岐黄诊完脉的了听却有点慌了神。他看出自家陛下大概是放下了不欲再追究废天帝的，可是现如今这情况，却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向主子汇报。

了听犹豫半天，还是决定跟旭凤禀报一下，由他来定夺。

彼时旭凤正在穿朝服准备朝会，看到了听一脸的为难，挑了挑眉：

“怎的？润玉那边有什么问题么？”

“这……陛下，我实在不知道如何跟您交代，这、总之，大殿那边恐怕不容乐观。”

旭凤心里一颤，却没再说什么，只示意了听退下：“下朝再说吧。”

旭凤照常听着朝会上各仙官的奏禀，心里却没来由的发慌，忽然觉得朝会如此漫长，长到他几乎坐不住身下的座椅。他烦躁的摆摆手：“若全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必再奏了，还有什么事吗？没事都退吧！”

现如今的天帝那可是当过魔尊的人，如无必要，谁愿意去惹到他呢，于是都赶紧退下了。

待众人走尽，旭凤却又忽然觉得走不动了，一个人坐在案桌前憋了许久，终于还是去了璇玑宫。

岐黄仙官仍在那侯着，看到旭凤时的表情复杂得一言难尽。

“陛下，这……殿下本就受过大刑，遭过不少罪，又两次使用禁术，身体已是亏空破损，本来细心调养也能渐好，可您，咳，您为殿下炼化穷奇时又将他的经脉烧了一遭，而且缚龙索一直压制他灵力使其不能自行调息，殿下已于凡人无异。且……”

“说！”

岐黄咬咬牙：“殿下大概几十年前被人掌掴伤了耳朵，右耳已然聋了！”

“这些不重要！”旭凤似乎有些蒙了，“你只消说，如何才能调养好?多久能调养回来?”

“殿下身体已是积重难返。”

旭凤直愣愣看着床上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过去了的润玉，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扭头对岐黄道：“我不要你说这些没用的屁话！我只要你拿出法子来，治好他！滚去想办法！”

片刻之间声音竟已沙哑的不成样子，语气又狠又怒。

岐黄退下，清冷的璇玑宫就只剩下润玉和他。旭凤一直盯着润玉看，良久，直到他派来羞辱润玉的仙侍来喂他吃饭，旭凤发了疯一般打碎了菜碟粥碗，嘶声厉吼：“滚出去！滚！滚！”

昏睡中的润玉眉头轻皱，睁开了眼。

两相对望，却是一片寂静。

旭凤终是先开了口：“你的耳朵……我……”

润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嘲笑了一下：“不碍。”

“你……你受过什么刑?除了穷奇还用过什么禁术?都说清楚！”

“……重要吗？”

旭凤只觉得自己胸中一团业火，简直要把他烧穿、烧透了，他一把揪住润玉的衣领，生生将他从床上提起来

“我要你说你便说，兄长莫要逼我设法去问你的好下属！邝露?鲤儿?你更想谁受刑?”

润玉还是沉默，似是为难极了。

他失去耐心松开润玉转身便走，审讯邝露等人不算威胁，没什么是一个满心暴戾的魔头做不出来的。可是衣角却被紧紧扯住。

“……受刑你大概是知道的，三万天雷火刑，替母受过……那时你刚历劫回来。至于禁术，”润玉伏在床沿，他并不能看清他的神情，只听得那声音似是带着无尽的嘲讽和难为情“锦觅每每为你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她用真身载玄穹之光，我为保住她真身便使了血灵子，将一半仙寿灵力渡给她。陛下可还有要问的?”

没有了。

还有什么可问的呢。

问他，三万天雷加身痛不痛？

问他，血灵子之术痛不痛？

问他，剥衣刮鳞之辱痛不痛？

问他，使他耳聋的那一掌痛不痛？

胸中那团火好像被浇了个透心凉。

还恨吗？旭凤，还恨吗？他问自己。

不该恨下去了，父帝母神的苛政我无以辩驳，簌离之死自己更是亏欠一分，我以为润玉与我一样是欠锦觅的，却不知原来锦觅已经欠润玉良多。我有什么资格恨他呢？

可是要我不恨，如何甘心！

“……我从来敬你爱你，你却伤我叛我，因为你，我从此无家可归、无枝可栖，因为你算计，锦觅才会杀我误会我，天魔大战，你下手那么狠，”明明凶恶的语气偏偏哽咽起来“我疼得很，润玉，我疼得很。何况锦觅赴死是你我之过无疑，”他终于说服自己下定了结论“所以我恨你，无比恨你，绝不原谅！”润玉，除了恨你，我真的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了。

润玉神色有点莫名，大概没有明白过来为什么天帝陛下明明给他定罪在宣泄恨意的一番话却说得像无理取闹的孩子，还带着没来由的委屈。好一会儿才提起嘴角苦涩一笑“润玉自当赎罪。”什么时候是尽头呢？旭凤，我要撑不住了啊。

旭凤衣袖下的手握紧又松开，终是狠狠揽住床上的人：“润玉，好好活着，我要你活着……兄长，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润玉的心猛的一颤，恍然觉得有些不甘心了。是啊，我再死去，旭凤怎么办呢。万一，万一有一天，他原谅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