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姚仍旧回了凡间的那处宅邸,只因她思来想去,天地之大,六界之浩,除了这,竟再无她的容身之所。
每夜每夜的魂魄离身之痛撕裂着自己,荼姚经常是在衣衫尽湿中被冻醒。
凤凰乃是六界最温暖的神物,她荼姚活了两世,除却在灵力尽失那段日子里真切感受到身体的寒冷外,一直都是炽热而明亮的。
如今,不过是少了一魄而已,就仿似那一魄将身体所有的温度都一并带走了,夜夜都被入骨的寒气侵袭。
润玉小时候被剜鳞拔角后,关在最幽深不见天日的湖底,等待着浑身血液流干那一刻,是不是也是,像自己现在这样,一样的冷?
这些日子,荼姚总是会想起润玉,看到桌子想起他做的菜,看到书想起他讲的故事,看到水想起他的真身,即便是现在醒来汗湿一身,想到的依旧是他,哪怕是闭上眼睛,那一袭白衣也晃悠在前,挥之不去。
夜晚来临,那裂魄之痛如约而至,荼姚依旧咬牙强忍,终是再度疼昏过去。
待她醒来之后,望见的便是熟悉的鸦青色顶帐,柔和的云被,身上也再没有粘腻汗湿贴肤之感。
荼姚叹了口气,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躺在床上沉思了好一会儿,想了无数的法子逃走,又被一一排除。
如今润玉身体无碍,于六界寻一只凤凰,无异于在天空中寻个太阳,简直是探囊取物,手到擒来。
终归,是躲不掉的,横竖是要面对,一把刀悬在头顶也甚为难受,她荼姚可是六界凤凰族后羿,何曾惧怕过什么!
而今两世过活,荼姚也看开了很多,不再那么执拗于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现在四海升平,鸟族安宁,旭凤一家子和和美美,自己孑然一身,已再无挂碍,只是与润玉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着实头疼……
罢了罢了,左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长痛不如短痛吧,自己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何至于遇上润玉就缩头缩脑。
给自己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荼姚终于起身来,踏出殿门,她晓得,润玉一直在外面等她。
出来便见润玉还是一身白衣,孤冷清傲立在那,背影萧索,西沉的斜阳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任是晚霞满天的黄昏,也让人倍觉凄凉。
荼姚不知怎的,忽然想到那句“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用来形容此刻的润玉,再是贴切不过。
润玉没有转过身来,他就抬头望着院中的那颗桃树,声色不明地开了口。
润玉你看,这桃树长得这样茁壮,桃花开得这样艳红,秋千做得这样精致,只是空荡荡的,无人乘坐。
润玉我曾倚着树干肖想了千万次你坐在上面的模样,却从没奢望能真有这样的一天。
说着说着,那好看的天帝陛下落下泪来。
年少时的承诺,以为明天就能兑现,可阴差阳错,足足等了数十万年,才有机会真切地显现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