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真相之梦

漆黑一片，却意识清晰。

　　脚下所踩土地仿佛浸没在水中，嗅觉比视觉先一步醒了过来，厚重的血腥味夹杂着多汁水果的芬芳传入鼻中，口中仿佛也能尝到那种可怕滋味。

　　cross握紧了手中的银色十字架，这是她唯一能清晰感觉到的东西，身边的事物都好像蒙着一层雾，虽然能看到是什么，但是并不清晰。

　　那是在清晨的狂蟒和人类的战争，人类的惨叫夹杂着兵刃碰撞的声音。仿佛所有人都无视了她，cross慢慢地穿过战场，她的身体并不完全由自己操控。

　　眼角有一个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她唯一一个能够看得清楚的人。

　　那是一个年龄与她相仿的女孩儿，一头乌黑的大波浪乱发，金眸璀璨，拿着一把长刀奔向战场。

　　虽然在自己的记忆力并没有一个这样的女孩子是自己的认识的，但是那副眉眼却带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很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cross凝视着那个女孩，直至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后才猛然想起——

　　她当然见过这张脸，不过没有那么年轻而稚嫩，一头秀发也并不是乌黑而为灰黑色。只有那双金眸仍然璀璨如星火，但少了那些稚气，而多了几分沧桑。

　　是Valerie。

　　只不过是年轻版。

　　cross的脚步没有停止，她好像被无形的力量缓缓拉扯着，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她看到了Valerie握住陈的手搭上了通向他的道场的车，她看到了Valerie和年轻的加满都大师在道场里切磋，那种甜美的多汁水果的香气随着cross一步一步向前而逐渐变淡，血腥味却越发浓重。

　　然后她看见了血流满地，尸横遍野。

　　夕阳下，狂蟒和人类如同一开始cross看到的那样战斗着，只是这一次有了元素大师的加入，这里的人类并没有如同开头那样惨败。

　　不出所料的，她看见了Valerie。

　　不过那位兵器大师不再是站在人类这一方，她将手中利刃挥向自己的同类，但她好像并不在意那些因为和同类纠缠在一起而被一同杀死的狂蟒。

　　Valerie只是在享受这场战争，而站在哪一方对她来说都没什么所谓。

　　黏糊糊的血浆糊满了Valerie的刀刃，在夕阳下反射不出光芒，衣服也积上厚厚一层，脚下长靴踩踏着人类和狂蟒的尸体。

　　那些元素大师，人类和狂蟒，逗不见了踪影。硕大的地方只剩下她们两个，还有天边的残阳。

　　Valerie坐在了由冰块，泥土，各个种族的尸块堆积成的小坡上，看着天边的残阳。

　　她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在战场上那种疯狂神色，只是呆呆地看着远方。

　　cross熟悉这种神情，每当Valerie很认真思考什么的时候，脸上就会出现这种表情。

　　然后Valerie，看向了cross所在的方向。

　　在有那么一刻，cross以为Valerie真的在看着她。

　　“哈——”

　　“cross！你醒了！”

　　cross猛地坐起身来，身边围着忍者们还有加满都大师和吴大师，尼雅和天乐在她的左右两侧，看到cross醒了过来长舒了一口气。

　　“……我睡了多久。”cross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嘴唇和口腔干燥得让她有些不适。她看向墙上的钟，却记不起来他们何时出发。

　　“已经天亮了。”劳埃德眨了眨眼，他绿色的眼眸中好奇有珠光流转：“银对你做了什么？”

　　“……”cross下了床，这看起来是道场里的急救室，精细的医疗仪器被摆放在一旁。她轻笑了一声，尽管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他给了我一段记忆，一段他自以为能够将我击溃的记忆罢了。”

　　“是关于谁的……？”劳埃德颇为不解，他记得自己的父亲说过cross不过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元素大师”。

　　“是Valerie吗。”劳埃德身旁的加满都沉默了一会儿，发话了。劳埃德扭头看向父亲，眼中饱含迷惑。

　　“我觉得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cross穿上鞋子，说实话银给自己的记忆其实和经历和那么多事情之后她对自己祖母年轻时真实模样的猜测没什么不同，只是更血腥更暴力。

　　更邪恶。

　　Valerie口中的自己是站在元素大师的那一方，是那个光辉的兵器大师，尽管有些许暴力但也仍是正义之举。

　　但在陈岛的时候，cross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祖母并没有说实话。并非是因为她曾经是陈的弟子，陈和克劳斯的态度，那把弥漫着浓重杀气预示着她嗜杀开端的长刀，都将那个近乎完美而纯白的影响划开一条裂痕。

　　cross只是不明白，Valerie为什么要对自己撒谎。

　　或许她只是想给自己营造一个“正义”的形象，但如果她从小给营造一个“暴力是正确的”“Valerie说的是正确的”的形象，自己在知道了她的真面目之后也不会恨她，不是吗。

　　cross摇了摇头，企图将自己可怕的想法甩出大脑。

　　或许只是像Valerie那样的人，在对待自己挚爱之人的时候，也想紧握心中最后一缕光芒。

　　不愿带给她的是黑暗的印象，尽管知道自己的那缕光芒不过是掩盖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心灵的伪装，一旦伪装被划破便会暴露无遗。

　　但，那缕光芒仍然存在，不是吗。

　　已经是清晨了啊。

　　cross站在天台上，她没有遵循尼雅的“你最好躺在床上休息一”的叮嘱，只是自顾自地吹着风。

　　“cross。”

　　是天乐的声音。

　　那个有着一头金红色头发的琥珀大师仍穿着那套仿照忍者服做成的服装，她走到了cross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

　　天乐比她要高那么一点点，酒红色的眼睛像极了她的父亲，陈大师。

　　cross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看着山边缓缓升起的太阳。太阳升起而月亮未落，两个发光的球体待在天上却都那么和谐。

　　“你和那家伙的进展怎样？”

　　天乐当然听得出来cross口中的那家伙是谁——说实话，除了凯还会有别人么？

　　“还不错，他好像被我迷住了。”

　　“当然，谁会不被你迷住呢。”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看着太阳和月亮。

　　她们不想也不需要交流什么，两个家庭背景饱含黑暗的人此时此刻只想待在同类身旁，安安静静地待上一会儿。

　　然后想想自己会变成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