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三：前尘往事（2）

　　过了好久，润玉才从那足以让人神魂俱灭的痛楚之中挣脱出来，艰难地寻回自己的声音：“上神，清清她……后悔过吗？”后悔当初来找他，后悔追逐了他这么久，后悔……爱上他……

　　折颜似是讶异又似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没有。”他好气又好笑道：“狐帝白止几十万年来才得了两女，白清在家中行六，她出生显赫，辈分又高，小丫头长到九万岁，哪里吃过半点苦头？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小神仙，偏偏遇上了你。天帝陛下，你大抵是不知道的，当初你在凡间身亡，她为了找你，翻遍了整个四海八荒，连冥界的黄泉府都去闯过，忘川河更是不知道跳了几回。她怕忘川之中的幽魂太多将你遗漏，又怕动用法力会伤了你，于是就这么顺着忘川河去寻你，来回淌了好几遍，她回来的时候，两条腿被咬得鲜血淋漓。白止听说了这事，气得打了她一顿。那荆条抽了数百下，半点都没有留情。那是白止第一次打她，荆条这么抽下去，裙摆上都是血，可她却咬紧了牙关，怎么也不肯喊一声，也不肯流一滴泪。她阿娘看着心疼，在她面前哭着让她别找了，她却擦了擦她阿娘的眼泪，不肯吭声。不过想来也是，她那么倔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轻易放弃找你呢？我原来还奇怪，为何她在情之一字上这般坎坷，没想到她竟是羲和神的一缕情丝。古神的命运，竟全担在她一人之身，她不苦谁苦？”

　　折颜素手拂去身上沾落的桃花：“她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又或者说，她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不知道该怎样安放自己那份真心，只好拼尽一切将它送到你面前，捧给你看，可你……大抵是不屑的吧。她在九重天失子，心灰意冷之下跳了临渊台，伤情地对我说，她终于晓得回头了……那一刹那，我忽然明白了，青丘白家的老幺，终究是长大了……”

　　“不，不是的。上神，我并非对她的真心不屑一顾，我只是……”润玉动了动唇，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像个小孩子一样，无措地想为自己辩解，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只能吐出苍白无力的话语。

　　折颜笑了笑：“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白清已经不在了，天帝陛下放下吧。你们二人之间的爱恨恩怨，说到底不过是‘执念’二字。如今她已经不能‘执’了，你便也不要再‘念’了。她从前有一句话，我觉得说的甚有道理，左右不过一趟儿女私情，千千万万年之后自当有释然的一天。”他一挥袖子，向竹屋走去，“执念伤身，天帝陛下请回吧。”

　　润玉知道他的意思，死去的人不在了，可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下去。昔年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已经随着白清的离去而化为乌有，而作为被剩下的那个人的他，若是真的痛到了极致，那便应该忘记。

　　可是忘记一词，说得轻巧，做起来又哪有这么容易？

　　执念执念，若无执，又何来念？

　　清清，虽然你我二人的缘分起于羲和上神和紫微帝君的爱恨纠葛，但是我爱你是真的。羲和上神爱的是紫微帝君，但是润玉爱的却是白清，不是那个作为羲和的一缕情丝的白清，而是九百年前化身夙谧与承阳在上元灯节上一见倾心的你，是天宫陪着那个人微言轻的夜神大殿昼伏夜出，即使很困也不会舍得让他一个人的你，是洞庭湖畔同他拜了天地，发誓此生永不相负的你……纵使我们之间隔着太多的伤害、痛苦、亏欠、失望、绝望，但我依旧爱你。

　　若是你我此生注定有缘无分，那我也不会舍得让你一个人待在那孤寂的混沌之中。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