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幼时的他梦是五彩缤纷的，总是在幻想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后来他渐渐学会控制，不在做梦，特别是自从Ada去世以后，因为那时的梦里是战乱与分离，噩梦不如无梦。

而他现在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因为他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他看到在那熟悉的书房里，小小的自己趁着Ada休息的时候，偷戴他的额冠，因为它华贵闪亮，但那时的他太小额冠太大，额冠直接像项链一样蹭过他的头发滑落到了脖子上，被他吵醒的Ada把他抱在膝上，温柔地帮他把卡在额冠的金发一丝丝的解开。

他还记得那时的自己在和Ada说些什么。

“Ada，为什么我没有额冠？”小小的他微仰起头。

“我亲爱的春天，额冠是精灵成年的标志你还太小。”Ada细长的手指在他的金发中穿梭。

“成年还有好久。”他掰着手指算着。

“额冠之于精灵的意义绝不止于好看，就像成年之于你的意义绝对不是能不和Ada说一声就跑出去玩。”

“Ada~我就偷偷出去那一次，你还要念叨多久…”

“想到我亲爱的儿子一直想逃离Ada的怀抱，Ada就很受伤啊。”

“Ada~~”

他沉静地看着小小的自己对着Ada撒娇耍赖，Ada则笑得一脸温柔宠溺，原来在历经世事变迁之后，他的梦还能如此温暖。

画面改变，依旧是很久很久以前，他的成年礼的前夜，但那时他的父亲已不再是一个普通的精灵贵族，他也已经是绿林王子，那时他正在试穿明天典礼的衣服，他的额冠放在桌子一边，简单的秘银链点缀着一颗星光白宝石，极尽淡雅。Ada走到他身后，摘下头上的王冠，戴在他的头上。

他垂了眼眸，淡淡说道：“Ada，好重。”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Ada的声音里有些许感慨。

“我会用生命守卫我的王国和我的子民。”那是他明天典礼时的誓言，亦是他以后的责任。

夜色掩映下，Ada微漾笑意的双眸，一如宁静而澄澈的湖面“儿子，你长大了。”

从那一夜起，他不再总想着外面的世界，他帮助Ada打理王国，做着王子该做的一切，但是当他真正戴上王冠，他才发现他还是错估了王冠之重，一族的生死荣辱，是多大的责任。

最后同盟战Ada战死，在战场上紧急接管了绿林的一切，白天他面无表情，指挥若定，散发精灵力安抚着因为王的战死而不安的精灵，谁也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妥。夜晚，他彻夜难眠，头痛欲裂，却仍旧一滴眼泪都不敢流出来。

那段时间，他咬紧牙关死死苦撑着，因为他知道打垮一支军队，杀只是下策，只要摧毁了他们的信仰，一切就可以兵不血刃。

有时候他也问自己，从前那个永不安分，总想跑出父亲的保护，去探索新世界的精灵王子，什么时候变成了威严冷峻鹰眉怒目的精灵王？是目睹至亲战死临危接管绿林的时候？还是同盟战役结束，率领残部返回绿林，真正戴上王冠之后？还是在更早之前决定扛起自身责任的那一刻？

梦见开始恍惚，不时反复的头痛越来越剧烈，瑟兰迪尔看着梦境中深藏记忆深处的面容，轻轻唤道：“Ada，密林一切都好，您，放心。”

他不会放任自己沉醉在梦里，下一刻湛蓝的眼眸睁开，梦结束了，天上星辰闪烁开始暗淡，已经是黎明之前的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