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中之暗

青桐也不想纠正慧嫔的脑子想法，她也没这个本事，只是要给慧嫔划下道来，拘着她在这个框框里办事说话，不要碍了自己的事。

　　她起身下座，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慧嫔面前：“我也没有要给你立规矩的意思，只是给你个忠告——就是皇上要废后，也要和朝上的诸公争论上数月，你我就更没有对长春宫一击必杀的本事了，唯有双管齐下，才能叫你我各偿所愿。”

　　“什么意思？”慧嫔急忙问道。

　　青桐一笑，将慧嫔牢牢地按坐回在椅子上，望着慧嫔的眼睛，“意思就是，你单在宫里使力是不够的。你已降位，又无子嗣，身体还病弱至此，这样的你，乱拳是打不死老师傅的。你得真正明白，你自己的优势、你手里真正的王牌，是什么？”

　　慧嫔有片刻的茫然，细细思索后，方道：“如你所言，我已半陷绝境，此番能重见天日，一是有你手下留情，在皇上面前美言；二就是，我阿玛兄弟在前朝得用，有母家做靠山。”

　　她言语间已有示弱之意，青桐见她还算识好歹明时务，心底哼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

　　青桐凑到慧嫔耳边，轻声指点：“和你一样，皇后最大的靠山就是她母家的声势。富察家英才济济，杀，是杀不尽的。可年轻一辈再如何出众，年纪未到，他就是不顶事的，不能作为皇后的依靠，反而要依靠着皇后。”

　　“能支撑大局的顶梁柱，才是富察家声威赫赫的关键所在。”

　　慧嫔眉心一跳，若有所悟：“你是说，富察马齐。”

　　“唔。”青桐笑着点了点头，“那可是富察家的定海神针。虽说他已经病退了，但老虎只要还活着，就总还有余威赫赫能震住人心啊。”

　　“他是三朝重臣，我不过一深宫妇人，我又能对她如何呢？”慧嫔不解。

　　“你不能如何？”青桐笑道：“你阿玛可以啊。我刚说过了，你得明白你手里真正的王牌是什么？”

　　当然是，在朝上新贵势盛的高斌高大人了。

　　慧嫔明白了过来，低声切齿道：“你想要利用我阿玛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做。”

　　青桐直起腰来，退后半步，俯视着慧嫔道：“只是告诉你一个小消息：马齐的幼子富兴现如今正在你阿玛巡查黄河的队伍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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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送慧嫔出了承乾宫门，看了一眼她扶着茉心的手却依旧只能颤颤巍巍地走入软轿的身形，弦心半垂着眼帘，一语不发。

　　待软轿出了这条宫道右拐回了西六宫，弦心方才回转。

　　承乾宫的西暖阁里，弦心回禀道：

　　“主儿，慧嫔回去了。”

　　“知道了。”

　　青桐坐在软榻上，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倚在小几上，拨弄着内务府新进的五盆宝石盆景。

这个陷阱该怎么布，她已经教给慧嫔了，接下来所有的事，都是慧嫔和高斌父女两个人的事。

杀人也好，害人也罢，她不管。反正让所有人眼里的自己的仇人去为自己办脏事儿，就算有翻旧账的那一日，自己也可以全身而退。

在事情发酵之前，慧嫔，暂且也没什么可值得让自己在意的了。

由得她去施为吧。

　　一旁侍奉的茕岚见青桐兴致缺缺的模样，一时也想不出给自家主儿解闷逗趣儿的话来，只得递了个眼色给也是一头雾水的弦心。

　　弦心见茕岚眼神示意，想了想，方试探着开口道：“这五盆宝石盆景，是刚刚内务府送来的，当时主儿正在和慧嫔娘娘说话，奴婢就直接收下来了…可是这两盆盆景有什么问题吗？主儿要是不喜欢，奴婢让人退回内务府去？”

　　青桐摆摆手，道：“没什么问题，挺好的。”

　　弦心和茕岚对视一眼，只是还没等她们松口气，青桐又道：

　　“一盆画珐琅盆玉石玉兰盆景，这是本宫一向喜欢的，再配上那海棠的、牡丹的、桂花的，整好是一出玉堂富贵；可最后那一盆金长方盆玉石珐琅松鹤盆景，从前可是供给长春宫的。”

　　松鹤长春，是富察氏喜欢的好意头。

　　弦心闻言，心下一动，对青桐道：“秦立能在内务府总管的位子上坐这么稳，自然是最识时务不过的。风往哪吹，他就往哪烧热灶，一向如此的。”

　　听了这话，青桐一笑，点了点那盆“松鹤长春”，对弦心道：“他怎样，随他去。只要别带累了本宫被人以为得志便猖狂就好。”

　青桐吩咐道：“你捧着这玩意儿，跑一趟长春宫去送给皇后。皇上未曾废后，皇后终究是皇后，本宫虽暂时拿了她的凤印，不代表连她一盆盆景都要占。”

　　弦心垂首道：“主儿谨慎，奴婢明白。”

　　说完便上前捧了那盆金长方盆玉石珐琅松鹤盆景。

　　转身欲走之时，却又听见青桐道：“还有，你帮本宫给莲心带几句话。”

　　“她弟妹受了罪，本宫知道她咽不下这口气，这口气本宫替她出。另外，她终究不是富察府的家奴出身，弟妹们虽承富察府照顾，却也没有卖身给他们家，她如有需要，可以跟本宫开口，本宫也会派人去照顾他们。”

　　“只是，本宫很讨厌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仇人也就罢了，莲心这样欺瞒，可真叫本宫大吃一惊…但念在她情有可原的份上，今次就算了。”

　　“叫她记着，只此一次，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