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好。可见你的心正。”
太后赞了仪贵人一句,对着皇后道:“身为人母,除了操心自个儿的孩子,旁的都是小事、都是闲事。皇后,你说对吗?”
“皇额娘说的是。”
皇后如何能听不明白太后的话里话外嘲讽之意。她只当不懂,咬牙应下后回了一句:“儿臣身为宫里面所有孩子的嫡母,理应为仪贵人的龙胎多考虑。”
“那就从宸贵妃所言,让皇子在景阳宫里好好养着吧。”太后直接做出定论,冲皇后笑道:“等龙胎落地,有的是你这个皇额娘为他操心的时候,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
太后已经拍板定下,皇后暂且也无可奈何。想着今日已是赢面全无,只能暂且搁置所谋,徐图日后。
“是。”
正好赵一泰捧着皇后让莲心准备的赏仪来了慈宁宫,皇后顺势将东西赏了仪贵人,便指了一桩宫务先行告退。
太后现下与她相看两厌,也乐得皇后别在跟前碍眼,话都懒得再说,点点头就让皇后回了。
皇后福身一行礼,行云流水,眼都不眨一下,转身就出了慈宁宫。
眼瞧着皇后出了门,仪贵人显见地松了一口气。旋即见太后和宸贵妃都不说话,一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连忙起身告退请辞。
太后见她乖觉,神色便好看了许多,让福珈亲自送她回景阳宫。
待她二人都出了殿,太后瞧着一直老神在在细品香茶的青桐,笑语一句:“仪贵人也是个不顶用的。你接下这个人,既是个不算太烫手的山芋,可也算是个食之无味的鸡肋,不会只是为了气一气皇后吧?”
青桐放下茶盏,和声解释道:“一来,到底遇了喜,弃之实可惜;二来——您不觉得刚刚皇后的反应很有趣吗?”
太后轻叹了一口气:“瞧见了吧?狗入穷巷,这是会咬人的。哀家还叫你不要赶尽杀绝呢,她却已经恐惧地频出昏招了。”
“手上拿着棍棒的,不会觉得自己下手狠;挨了打的,能忍耐疼痛的程度也不一样。分寸二字,每个人心里都有不一样的一把称。”
青桐笑道:“在皇后的事上,臣妾只要尽量和皇上心里那把称的重量差不离儿就行了。”
只要皇帝觉得她已经对皇后十分宽宥既往不咎,那皇后再出手作恶自然就只能是她自己突然发疯,而不是旁人“逼迫”后的反击。
到时候要承担后果的,也只有皇后罢了。
”何况,依臣妾看,皇后出的也不算是昏招。二桃杀三士,从古至今,也算是屡试不爽的好计策了。”青桐点明道。
太后恍然,摇头失笑道:“二桃杀三士是条好计策,但做不好还露了行迹,就会显得格外的愚蠢。”
太后望着青桐笑道:“一个别人腹中的孩子就想赚你和慧嫔入局,再搭上一个仪贵人。她未免也想的太好了。”
“一本万利的买卖谁都想做。”青桐道:“只不过是如您所言那般,实施的手腕粗劣了些,被人看破了罢了。”
“话说回来,看破了也没什么用,能破局才最要紧。”太后提醒道:“留点儿神吧。只要仪贵人的龙胎一天没有生下来,想要卷土重来,重新布局也不过只是随手的事情而已。”
“臣妾永远都醒着神,没有一刻敢松懈。”青桐无奈笑道:“这后宫里没孩子的想要有一个;遇喜了就又开始想着是男是女;孩子在肚子里担心会小产;生下来了呢,襁褓中,怕别人害他;长大了,怕他不如人……”
不管是想用仪贵人的孩子挑拨她和慧嫔对上,还是想借慧嫔的手害仪贵人的孩子,更或者是皇后自己出手害了孩子再栽赃到慧嫔头上。皇后的目的无非就是这些,或者说后宫倾轧从来无非就是这些,万变不离其宗,看破了实施的手段,其余的都往里套就是。
而只要那孩子还活着一天,皇后随时都可以出手,不管他是在母腹里,还是健康平安地生下来后。
“只要人心有所求——”慧嫔求子,仪贵人爱子,自己也有永玙要为他考虑,“挑拨、诬陷、乃至于害人,总有在下一息就奏效的可能,然后让人万劫不复。”
想起永玙每天晚上困得眼睛都快眯上了,在她抱起他的时候,小手还是会抓着她衣襟不放的眷恋,青桐神色温柔如水,转瞬间眼里又是钢铁寒锋般坚硬冷酷,
“为求生,臣妾输不起,所以不会有一刻一处是不留神的。即便偶有疏漏,也绝不会放任它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太后听着这番话,望着青桐笑了,她赞叹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便要强上皇帝后宫里其他女人许多了。”
女子进了后宫,就是将身家性命一起赌上了赌桌,输了,没了君恩尚算好,其余的下场只会一个比一个惨淡。而想要东山再起又谈何容易,就是真有这个机会,重新开始的赌注也不再是从前珍而重之的那些,输出去的永远都输出去了。
输,在许多时候就等于赔命。自己犹可,至亲至爱又当如何?
而一路赢到底,也只是慈宁宫而已。
想起两个女儿,一个前程未卜,一个离家去国,养子又是那般……太后心道:住进了慈宁宫,也未必能安生,或许只是另一场争斗的起点。
虽然,总比输得一败涂地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