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皇帝心里,茕岚的事儿已经彻底算不上什么了。
一个打了乾清宫总管太监的宫女,同一个胆敢染指宫权、架空皇后、操纵皇子的恶奴比起来,委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颜面固然要紧,可帝王家至高无上的权势与威严,才是最根本的规矩和体统。
所谓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而权力,就是帝王最为敏感,也永远不允许触犯的逆鳞,胆敢伸手沾染的人,一旦被察觉,就会在顷刻间被帝王的怒火焚烧殆尽。
皇权如此,衍生自皇权、依附于皇权的中宫大权自然也是如此。
——皇后这些年来太过倚重素练,无论大事小情都交给她来办,再又有一个同等地位待遇却天差地别的莲心在一旁比着......如此一来,在旁人眼中,无论素练做的事是出自于本心,还是因为皇后之命,她的手,都伸得太长了。
皇后的大宫女,终究也只是个奴婢,为主分忧太过,就是越俎代庖行使皇后之权了。
这些年来,皇帝也都将长春宫的事情看在眼里。往日不觉,可今日青桐稍加引导,他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这里——
“李玉回来了吗?”皇帝突然开口问道。
青桐心知他这是要让李玉去料理这件事,看向他时面上却是一片疑惑不解之色,“还没呢。李玉要是回来,总该是要进来缴旨的。唔——进忠也往慎刑司去了,皇上若是有事要吩咐人去办,臣妾宫里的秦定也还算得用......”指不定还能正巧在长春宫外碰上,教李玉再进去一趟,也省了他来回的脚程。
皇帝抬手打断了青桐未尽的话,冷声道:“不用。”
他虽然晓得依青桐的聪明,绝不会蠢到在他面前信口开河无的放矢,素练之事平素的所作所为必然是已经存下了嫌疑。可真相到底如何,只要不是他手底下的人查出来的,就都算不得确凿无误。
听承乾宫说的话是一回事,放任着承乾宫的人去查长春宫大宫女不法事——除非他是傻子。
“那便算了。”皇帝这般斩钉截铁地回绝在青桐预料之内,她也不计较,神色如常地询问道:“那皇上是要等着李玉?要不要臣妾派人去催催。”
青桐本以为皇帝急着召见,必然会答应。谁料皇帝阖目思忖片刻后却突然道:“算了。”
青桐凝眉。
一旁的皇帝却暗暗握紧了拳头。
素练的确可恶,但在他细细思量之时,却陡然惊觉当务之急,其实远不在一个卑贱的包衣奴才身上。
——素练,包衣奴,卑贱至此何敢如此大胆?
——对了,她出身富察氏,而且一家老小都握在富察家手里!
——皇后荏弱无用,富察氏指望不上她,但素练却是一个可控的奴才!把控嫡子,收拢宫权,富察氏打得一手好算盘!
——圣祖康熙爷时,索额图把持着太子胤礽身侧言路的时候,怕是也做此想吧!
——他们是认定了永琏会成为太子!
皇帝心底冒出了这一个个越想就越觉得可信的诡异念头,而且愈演愈烈,只觉人人都要谋算下一朝天子的从龙之功.......
他神色如冰,眉目冷峻地朝茕岚吩咐道:“你速去乾清宫,传旨毓瑚,让她立刻带着内务府经年的老嬷嬷们把撷芳殿上下仔仔细细地梳过一遍,凡是镶黄旗出身而且又是在朕登基之后才进入撷芳殿伺候的,一律罢黜,悉数另调。尤其是几个阿哥的身边,不许再留任何一个镶黄旗出身的包衣奴才!”
茕岚一惊,旋即便是一喜:她原以为不过是要配合着自家主儿废了素练,再加上已经与皇后离心的莲心,算是一口气彻底断了长春宫的左膀右臂,教皇后跌个大跟头。没成想不知皇上被她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搭的话引着想到了哪里去,竟然要动撷芳殿里的镶黄旗人。
镶黄旗,皇后出身;镶黄旗包衣,慧贵妃出身......
这两个人,想当年仗着家世联起手来给自家主儿下了多少绊子?呵!也有今日吗?
她强自忍耐着不去看自家主儿,压低了嗓音使人察觉不出出一星半点的兴奋来:“是。奴婢这就去。”
说完,便颔首福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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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话:
渣龙,被害妄想症。
青桐只想搞掉素练,顺便用素练顶包,摘出伤了皇帝颜面的茕岚和莲心,
但渣龙却发散思维,由素练想到富察氏,怀疑素练是受了他们的指使......其实也没错,素练手敢伸那么长,不就是富察夫人给的底气,让她越过皇后处理了那些”对皇后不恭敬“的妃妾嘛。
只不过是渣龙想岔了也想深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