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局卷 人不如故之柳暗

李玉心底思索，脚步却不停，离皇帝听政的御门还有一条宫道的时候，已经隐隐能听见前朝传来的说话声，李玉快走几步，迎头却撞见几个匆匆往回走的小太监。

　　李玉仔细一看，不由地顿住了脚步。

　　是乾清宫的人。

　　小太监们也看见了他，都忙躬身行礼，齐声问好：“小的见过李总管。”

　　李玉颔首示意，摆摆手将其他的小太监打发了，只把自己的徒弟进保拦了下来。其余的小太监们自然都识趣地快走几步，速速离去了。

　　进保微微弯下了腰往李玉身侧走了几步。彼此之间的距离恰好能保证，无论李玉说话声音多低，进保都能听得清楚，他态度恭谨道：“师傅。”

　　李玉谨慎地看着小太监们走远了，才看着垂首的进保轻声问道：“这时候做什么往回走？皇上还没下朝呢，你们不在前头候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进保亦是十分小心，先是往左右看了看，方才压低了声音，道：“是王钦。”

　　李玉眉目一厉，沉声问道：“说清楚。”

　　“是。”进保道：“今早，师傅去办差前交代，统共得给皇上换两回茶。这第一回是我上去的，只听见一耳朵仿佛是富察家在西藏的某位大人差事办的极好，皇上龙颜大悦，正和诸位大人在议功呢。我不敢久留，奉好茶就退了下来，而等我回到茶水房的时候，王钦已经来了――”

　　“哪个富察家？”李玉急忙问道。

　　进保颇觉诧异的抬头看了李玉一眼，疑惑道：“师傅糊涂了？当然是皇后的母家富察氏，还能有谁家？”

　　还有一句话，他憋着没说出来：旁的富察氏也没这个立功机会不是。

　　李玉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旋即立刻回过神来，放松了表情。他不动声色道：“是啊，忙了一早上，一时有点迷糊。你继续往下说，王钦又怎么了？”

　　“哎。”进保咽了咽唾沫，接着道：“王钦来的时候脸色难看的很，他是大总管，大家伙儿都轻易不敢搭话。我和进忠又是师傅的徒弟，自然更加不该凑上去。”

　　何况王钦脸色为什么难看，都是在太监庑房住着、在皇上身边伺候的，谁不知道谁呀？东西六宫都能听见、能传闻的事情，他们当然心里也有些数。

　　他接着道：“他独自一个儿阴沉沉地坐在椅子上盯着我和进忠冷笑，师傅不在，又是在皇上上朝的关口儿，我们也不去理论。可当我提醒进忠第二回该是他去奉茶的时候，王钦突然暴起，劈头盖脸把我和进忠一通训，都把我俩骂蒙了。后来，王钦又夺过了茶水太监的活计，亲手沏了一杯茶，到了该换茶的时辰，二话不说就端了新茶往前头去了。等回来的时候，就满脸的得意，胡乱指了几个差事先把我和其他几个打发回乾清宫了。”

　　“他是大总管，我们哪能不从？”进保解释道。随即又悄悄地指了指后头茶水房的方向，道：“现如今怕是在折腾进忠。我出门的时候，听见他吩咐进忠给他捏腿呢。想必是刚刚奉茶的时候看出来前朝一时半刻歇不了，所以安心地耍着威风。”

　　李玉暗自攥紧了拳头，只把骨头都捏的疼了，方才忍住了陡然生出的怒意。他对着进保确认道：“你确定他只是沏了一杯茶？送到前头去，回来了之后就又抖起来了？”

　　进保仔细地回忆，再三想了想，才点了点头，确定道：“铁定没错。”

　　说完，他看着李玉，神色迟疑地道：“师傅，怎么了吗？”

　　李玉长舒一口气，微微冷笑道：“没什么。只不过，怕是真应了那位主儿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