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凡柔睡了很久,模模糊糊中觉得周围有人,她想抬起眼皮看一眼,可是头上很疼,使不上一点力气
昼夜交织时的光芒染红了一大片的天际,顾燕帧坐在那片橘色的光芒里,见她睁开眼睛,俯身向她看过来,他身后的光芒绚烂壮美,如同他的怀抱那样温暖
沈凡柔笑了,她还活着,顾燕帧就在旁边,像抱着一只迷途的小动物般把她搂入怀中,这让她的整颗心都安定了下来
顾燕帧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顾燕帧像是在安慰小孩子一样的说,声音轻轻地,像是怕吓到她
想起牢房中发生的事情,沈凡柔眼眶瞬间就红了,她侧了侧头,顾燕帧心疼地拖着她的下巴,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她受伤的额角
顾燕帧没事了,别怕
一别数天,如今再见,两人都有数不清的话要说,现在见了,只是抱在一起,却又胜却千言万语
她在床上又躺了两天,死里逃生后,她和顾燕帧躲在这一片小天地里,一连几天都没去管外界的事情
顾燕帧柔柔,快来,给你带好吃的了
沈凡柔放下手里的书,从内屋走了出来
沈凡柔什么好吃的?
顾燕帧拿着烤鸡放在了沈凡柔面前邀功
顾燕帧我托郭教官买的,快吃吧
沈凡柔点点头,撕下一个鸡腿递给顾燕帧
顾燕帧我不吃,你吃就好了
沈凡柔见此,也不再客气的大口啃起了鸡腿
顾燕帧好吃吗?
沈凡柔好吃
郭书亭在一旁冷不丁开口道
郭书亭她做的东西有那么难吃吗?
郭书亭口中的她,就是霍小玉,沈凡柔觉得郭书亭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听了她的话,在酒馆人走楼空的那天晚上,去火车站,把霍小玉拦了下来
顾燕帧难吃!也就你吃的下去
倒不是霍小玉这几日亏待了她,恰恰相反,霍小玉对他们那叫一个好,每天都下厨做各式各样的菜品,川菜、粤菜、湘菜,应有尽有。只是,无论什么样式的菜到了霍小玉手里都是一个味道,难吃!
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郭书亭一个人,会赞许着吃遍所有她做的菜,然后在霍小玉看不到的时候龇牙咧嘴的皱眉
沈凡柔师傅,外面的风声还是很紧吗?
郭书亭是啊,交通要道都被封锁了,想要出城,没那么容易
顾燕帧边倒水给沈凡柔,边道
顾燕帧这宋副司令,还真是个小人啊
郭书亭他现在正春风得意的时候,你这个时候去威胁他,他能好受吗?
沈凡柔静静的喝了口水
郭书亭这个宋西成啊,在顺远,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如果我跟他们硬碰硬,肯定没有胜算,你们俩就好好呆着,等风声一过,我就送你们俩出城
沈凡柔仿佛是几天没吃过食物一样,没一会儿就解决了大半只烤鸡,最后实在在吃不下了,抬眼看向了顾燕帧,他一下子就接收到了沈凡柔的心思,毫不嫌弃的帮她把剩下半只鸡消灭了
郭书亭还有啊,烈火军校那帮小兔崽子,今天非要闹着去那个司令府给柔丫头伸冤,被我给拦下了,我坐一会儿啊,就要回去了,不然啊,我怕出事
沈凡柔我们这么瞒着他们,是不是不太好啊
郭书亭这也是没有办法,人多口杂,还是安全第一
沈凡柔拖着下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
沈凡柔对了,李文忠找到了吗?
郭书亭找到了
郭书亭低了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郭书亭他死了
沈凡柔和顾燕帧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郭书亭
顾燕帧死了?!怎么……
郭书亭我不知道李文忠为什么没有跟他的父母一起离开,但是他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日本人,寡不敌众,最后牺牲了
沈凡柔靠在椅背上,感到浑身无力
郭书亭李文忠是好样的,到死都没有辱没我们烈火军校的名声
沈凡柔和顾燕帧相望了一眼,没有做声
郭书亭走后,沈凡柔打开窗户,散散油味,之后一个人站在窗前发呆
顾燕帧想什么呢?
顾燕帧从背后环住她
沈凡柔我想去看看李文忠
沈凡柔缓缓说道,声音微不可闻
空气凝固了下来,提到李文忠的事情,两人的心都沉沉的
顾燕帧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屋内静了一瞬,沈凡柔抬起头看着他,雪白的容颜清秀沉静,她没有露出哀伤的表情,可她双眸深处的情绪,始终瞒不了顾燕帧
她知道现在这个局势自己不适合去抛头露面,可是她还是想去看看李文忠
顾燕帧好
顾燕帧终是说
两人乔装一番,赶去的方向,却是城郊的墓地
山路走起来有些滑,顾燕帧便一直拉着沈凡柔,远远的,墓碑排排而列,庄严而肃穆,顾燕帧抬手一指道
顾燕帧郭教官说,就在那里
沈凡柔突然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她恐慌至极,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去,他们都长眠于这番天地,就此再无半点生息
一个纤瘦的身影闯入了沈凡柔的视线,她穿着一身青色长裙,梳着披肩长发,沈凡柔认出了她,这是安雯
安雯并不是来祭拜李文忠的,她只是祭拜父母顺便经过,可是,经过李文忠的墓碑时,她的脚步一顿,忽然弯下身仔细地瞧着墓碑上李文忠的照片
她看的是那样仔细,像是想要回忆起他是谁,又像是想要将他的模样记在脑中
忽地,两行泪水流下,安雯伸出手指摸了摸脸颊,诧异的看着指尖的泪水,慢慢地,她的眼泪一行行止不住的落下,甚至开始不受控制的轻微抽泣起来,安雯颤抖着发出了声音
安雯我,我认识你吗?
细雨飘落,空旷无音
沈凡柔感觉到顾燕帧拉住了她的手,他皱着眉
顾燕帧她和李文忠?
沈凡柔点了点头,垂目不语
安雯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本子,她翻的那样急、又翻的那样仔细,生怕看慢了一步,又生怕看漏了一处,纸张的尖角划破了手指,血滴顺着指尖冒了出来,安雯停下了动作,她愣愣看着本子中间,那里有两页纸,很明显的被撕掉了……
若有所思地花篮中拿出一束萱草放在李文忠墓前,安雯起身鞠了个躬,神色惘然:
安雯原来我们不认识呀,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提起花篮,她继续向前走去,经过沈凡柔两人身边时,她停下了脚步,对着他们轻轻一笑,礼貌却又陌生
沈凡柔心里难受,拉着顾燕帧闷头走到墓碑前
她不知道安雯还会不会再遇见一个像李文忠一样的人,骄傲自大、蛮横无理……又重情重义
两人蹲了下来,平视着李文忠的照片,照片中他长得其实挺帅气,一脸青春气息,正是最好的年华
可他却在最好的年华死去了
沈凡柔终于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一点,眼泪在这一刻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想起很多往事,想起自己和李文忠的恩怨,想起后来的拉手言和,还有并肩作战
往事画面纷纷,压得人几乎无法呼吸,微风吹过,顾燕帧轻轻揽住她,低声道
顾燕帧不是你的错
沈凡柔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难受的厉害,她就算再骗自己,心里头也十分清楚,李文忠,其实就是为了救她而死的
那日张仲勋晕倒后就被送到了昌平医院,经手的大夫恰好是李文忠的二叔
经检查,张仲勋被送到医院时便已经死去,他的尸检报告上写的是慢性中毒而引发的心脏衰竭——这确实是一场谋杀,还是一场筹划了一年多的谋杀,但始作俑者肯定不是谢襄,下手之人,唯有张仲勋曾经信赖过的副手宋西成
宋西成早就有谋反之心,私下里与日本商会也多有来往。张仲勋一死,他立刻封锁了医院,控制了医生,李文忠的二叔逃回李家,将实情告诉了家里人
怀揣如此消息,李家必有灭门之灾,于是李父带着一家老小打算离开顺远,逃往国外。李文忠将父母送上车后,却私自溜下了火车
沈凡柔不知道李文忠在那一刻在想什么,但他一定不是在想他自己,任何一个真正自私的人,在这种时刻都不可能留下来
李文忠没有离开,他是烈火军校的学生,他是军人,他的同学兄弟都在这里,他没有一走了之,将这件事告诉了顾燕帧后,他知道追兵将至,于是去了花店,见了他最想见的人……
顾燕帧当时都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乔装溜进医院,偷走了张仲勋的尸体以及尸检报告,并以此威胁宋西成放了沈凡柔
宋西成的司令位置是自封的,张仲勋的旧部对他皆不信服,倘若将张仲勋中毒身亡的消息传出去,其余部下必定会群起而攻之,届时,他这刚到手的司令位置也就结束了
因此,他不得不将沈凡柔偷换出来,让另一名死刑犯做了沈凡柔的替身
顾燕帧他是为了帮我……
顾燕帧低声道,那日李文忠来找他时手里拿着车票,想来是已经准备离开顺远了,针锋相对了那么久,没想到在生死面前,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们,这份情谊,委实贵重
他的尸体在离花店不远的巷子里被发现,李文忠以一敌四,敌人全部身亡,血浸染了他的衣服,衣襟上烈火军校的徽章却被擦拭的锃亮,他端正的倚在墙边坐着,面冲花店,双目紧闭
他就像是一座雕像,从此长眠于顺远这片故土,带着他荣耀的徽章,永远的守护着他的姑娘
沈凡柔将百合放在了萱草的边上,擦掉眼泪,长叹了一口气,她突然想起,安雯曾对他说过,萱草的花语是,永不遗忘的爱
沈凡柔李文忠,谢谢你
风吹的头顶树叶哗哗作响,似乎是李文忠故作不屑:“小意思,不客气。”
顾燕帧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这是无言的安慰,但对沈凡柔来说却是最有力量的安慰,两人并肩走了回去
……
霍小玉开饭啦!
霍小玉催命般的魔音响起,沈凡柔和顾燕帧都打了个冷颤,这声音将他们心头的愁绪都吓退了几分,两人颤颤巍巍上了桌
今天的菜格外多,摆了整整一大桌
霍小玉穿着一身华丽的旗袍,将头发整齐的盘在脑后,笑吟吟地坐着,郭书亭难得的穿上了西装,打上了领带,拎着两瓶酒走了出来。他的头发剪短了许多,胡子也剃的干干净净,笑呵呵的坐到霍小玉身边
沈凡柔和顾燕帧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沈凡柔扯了扯顾燕帧的衣角,顾燕帧硬着头皮问道
顾燕帧你们这……什么意思啊?
霍小玉看了眼郭书亭,居然羞涩的低下了头
霍小玉今天是我和书亭的好日子!
好日子,沈凡柔反应过来时一惊,这……这就结婚了?这么快?
顾燕帧惊讶之余有些手足无措
顾燕帧你说,我这也没准备什么啊
这话歧义可就大了,郭书亭和沈凡柔同时瞪了他一眼,郭书亭很不满
郭书亭我结婚,你准备什么?
顾燕帧我意思是,少说也要包下来一间饭店,办的风风光光
这个想法果然很符合顾燕帧的行事作风,沈凡柔又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透出了十分的不赞同
霍小玉没那么多讲究,再说,现在这个节骨眼也不合适
顾燕帧再等等啊,实在不行可以不在顺远
这一回霍小玉深深的看着郭书亭
霍小玉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不想再等了
郭书亭被她那一眼看的心慌,眼看着就要勾起霍小玉的伤心事,他连忙对顾燕帧说道
郭书亭你个臭小子,你玉姐做了那么大一桌菜,你不吃,废那么多话,等你跟柔丫头办婚礼的时候,再办的风风光光的就行了
这话说的顾燕帧心里美滋滋的,沈凡柔却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从顾燕帧那张乐呵呵的笑脸上挪开目光,以防止脑袋里更加混乱
沈凡柔我可没说要嫁给他
郭书亭筷子往桌子上一杵
郭书亭看见没有,你小子还得加把劲呀!
顾燕帧行!
顾燕帧搂住沈凡柔
顾燕帧我再加把劲儿
众人的笑声还没来得及落下,一阵敲门声就打破了这其乐融融的氛围,几人立刻警觉
这几日,宋西成在顺远境内大肆搜捕沈凡柔和顾燕帧,他们不得不防
郭书亭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霍小玉还是小心为好
郭书亭把顾燕帧按了回去
郭书亭我去看看
沈凡柔师傅小心
郭书亭就起身向大门走去
门打开了,曲曼婷和沈听白走了进来,曲曼婷似乎受了委屈,脸上的泪痕还没擦干净,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在看到沈凡柔和顾燕帧的时候瞪大了眼睛,沈听白没比曲曼婷好多少,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能动弹
沈听白小柔……
沈听白的声音有些颤抖
沈凡柔大哥……
俩人相顾无言,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女主人霍小玉稳如泰山的坐在桌子上,招呼俩人来坐,还给他们盛了饭
沈听白你没事就好
沈听白半响才缓缓吐出这么一句
沈凡柔点了点头,冲着沈听白笑,有一瞬间,她捕捉到了沈听白眼眶一闪而过的红晕
霍小玉你看,看来我预料的没错,知道今天有贵客要来,特地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霍小玉开口道
郭书亭是啊,来,都快吃吧
郭书亭拿起筷子,正准备夹菜,忽然敲门声又响起了
郭书亭今天真是见鬼了
小声嘟囔了一句,郭书亭就起身去开门了,这次进来的是沈君山,在看到他们的时候,跟沈听白是一样的状态
众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有些微妙
沈君山我本来想救你的,但是没想到,他们动作那么快
沈君山满怀歉意的对沈凡柔说道
沈凡柔笑着摇了摇头
沈凡柔没事的哥,我知道你肯定也做了很多
沈君山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郭书亭好了,柔丫头能死里逃生,现在我们又能欢聚一堂,已经是万幸了,还有啊,今天是我和小玉的好日子,来,都喝一杯吧
曲曼婷听到着句话,眼神是沈凡柔看不懂的情绪,顾燕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沈凡柔才举起酒杯,和众人轻碰了一下
晚饭过后,沈凡柔被沈听白拉去了阳台
沈听白之后,有什么打算?
沈凡柔我们准备离开顺远
沈听白点了点头
沈听白这样也好,安全些
沈凡柔双手搓了搓
沈凡柔爸妈……怎么样?
沈听白爸还好,就是妈,听到你死的消息,病倒了
沈凡柔什么?那……
沈听白没事,医生说病情已经稳定了,妈就是太伤心了,回去我把你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他们,爸妈肯定就没事了
沈凡柔点了点头
沈凡柔嗯
沈听白看了一眼屋内的沈君山
沈听白你二哥虽然没帮上什么忙,但是为你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合眼,到处托关系,找门路,你也不要怪他了
沈凡柔看着沈听白眼下的乌青,想来沈听白也是一样的吧,不仅要顾及商会,还要操心她和爸妈的事情,想来,沈听白知道她死的消息的时候,也是伤心不已的,但是他是家里的长子,什么都要靠他,谁都可以顶不住,唯有沈听白不行,所以不管怎么样,他只能忍住自己的情绪,沈凡柔心口有些发疼,但是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沈听白你和顾燕帧?
沈凡柔抬头看向他,见沈听白面色如常,她也没有打算继续瞒下去,就老老实实交代了
沈听白抬手揉了揉沈凡柔的发顶
沈听白你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大哥很替你高兴
沈凡柔眼眶含泪,伸手抱住了沈听白
沈凡柔大哥……谢谢你……
沈凡柔声音带着哭腔说道
谢谢你,一直以来都把我当一家人,谢谢你,一直无条件支持我,谢谢你,一直努力保护我,沈凡柔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只能埋在沈听白怀里掉眼泪
但是她知道,沈听白明白她的意思,不需要她多说什么
沈听白傻丫头
沈听白拍了拍沈凡柔的背,眼眶也发红了起来
沈听白走了以后,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可以的话,记得给家里来信
沈凡柔嗯
沈凡柔声音闷闷的
沈听白好了好了,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等一下你曼婷姐要是看到了,该找我算账了
沈凡柔终是破涕为笑
沈君山要离开了,沈凡柔送他来到了门口
沈君山你要好好保重
沈凡柔你也是
二人相视一笑,而后沈君山打算离开了
沈凡柔哥
沈君山嗯?
沈君山转身看着沈凡柔
沈凡柔祝你和谢襄幸福,婚礼的时候,记得要告诉我
沈君山温柔的摸了摸沈凡柔的头
沈君山嗯
离别总是突然的,沈君山是个明白人,他也曾悔恨过,如果一开始就可以抛开世俗的观念去接受沈凡柔,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可惜的是,没有如果,而他也注定错过
看了看沈君山离开的背影,沈凡柔上了二楼,她顺着霍小玉的目光看去,只见郭书亭和曲曼婷在谈着什么
郭书亭你今天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曲曼婷刚想开口,却看见了霍小玉的目光,那目光带着哀婉,还有一丝乞求,曲曼婷咬了咬唇,笑道
曲曼婷没什么,我要去上海了,临走时就想看看你,老郭,抱一下吧!
郭书亭笑着张开双臂,曲曼婷迎了上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缓缓流下泪水
该爱的时候就要用力爱,不该留恋的时候就要果断一些,有些东西被盖住了,就一定有被盖住的理由,强行揭开只会让大家都不高兴的
既然如此,她就带着这个疑问回上海,父亲是谁,母亲又是谁,她是这乱世的一缕浮萍,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郭书亭是不是她的父亲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将和霍小玉相伴一生,而她也会离开顺远,回到上海,既然如此,就让这段秘密被埋起来吧
曲曼婷拉着沈听白出了门,沈君山也离开了,这些人来去匆匆,来的时候乱成一团,去了连个招呼都不打,院子里顿时空了下来
顾燕帧走过来拉起了沈凡柔的手,沈凡柔紧紧的回握着他,无论如何,她是不会放手的
一夜无眠,满脑子都在想着明天的计划
宋西成与金显蓉同流合污,在顺远只手遮天
顺远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了,因此郭书亭早就将火车票买好了,四张,他们四个人一起离开,就在明晚
看着窗台上的鹿角海棠,莹绿粉白,沈凡柔叹了口气,可惜了这株花,怕是带不走了
第二日清晨,郭书亭早早的去烈火军校递交辞呈,沈凡柔也起来帮忙收拾屋子
指针指向八点,钟声准时响起,那是烈火军校的钟塔,沈凡柔站在院子里,耳边飘荡着隐隐约约的钟声,她怔怔的看着掩藏在晨雾里的钟塔,总觉得心绪不宁
顾燕帧走过来站在她身边
顾燕帧在想什么?
沈凡柔摇了摇头
沈凡柔没什么,只是觉得,在外漂泊了许久,好不容易回了家,现在又只能离开
顾燕帧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顾燕帧放心吧,我们一定还会在回来的
沈凡柔笑了笑,叹了一口气
沈凡柔要是柚子知道我瞒着她这么大一件事,肯定要用唾沫星子淹死我
顾燕帧噗嗤一笑
沈凡柔其实我也觉得,这么离开,不甘心
顾燕帧轻轻拍她的后背,不甘心,大家都是一样的,这条路上充满着荆棘,在外国侵略者踏入这片土地时,他就无比清楚这里将变成魑魅横行的不食之地